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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8章 不眠之夜

燕无双怔了怔，陆云飞所提的要求与她心中所想像的相差太远，一时转不过弯来。

“能做得到的话就尽快拿去，否则再迟一会，即使把整条腿砍下来也无济于事。”，

冰雪聪明的燕无双当然能猜得到陆云飞手中的那串项链肯定不是寻常之物，但此时此刻只要能保住右腿，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更何况她帮陆云飞保守秘密，本是理所当然，所以一口签应下来。

为了不让燕无双因走动而引起毒素加剧扩散，陆云飞把那串项链送到燕无双的手中，燕无双依言把那颗球状的坠子贴在两个红点处，原本透明色的肌肤竟然开始缓缓变白，再变红，最后从两个红点处连续不断的渗出一丝丝猩红的血液。过了好一会，确认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排出体外后，燕无双重重的舒了口气，小腿已经慢慢恢复了知觉！

燕无双一剑把原本当作装饰物的长丝巾割成两截，把被血液染红的那一截抛下悬崖，剩下的那一截则一圈圈的缠在小腿上，最后把已经把擦拭干净的项链双手奉还给陆云飞，脸上带着几丝不自然的笑意，那是发自心底的感激。

“这样一来，你岂不是又欠我一份人情？”把项链重新戴在脖子上的陆云飞一句话，让燕无双脸上的笑意全无。

“……”不过当燕无双看到陆云飞左肩上的血迹时，猛然想起那是自己的杰作，一脸的愧疚，“刚才是我不对，我误会你的意思了……我……”

陆云飞看了看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心绪起伏，当时若不是自己闪得快，这条手臂早已被齐肩削掉，自己岂不当真废人一个？

“你……你还是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燕无双低声道，她当然明白陆云飞在想什么，当时自己那一剑确实太过绝决，不留余地，差点酿成大祸。

处理伤口？

五年之前，陆云飞双手依然健全，身上却总是旧伤未复，新伤又生，新伤叠旧伤，自从那疯老头死后，他便很少再受伤，不过却几乎成了独臂废人，如果说上天赐予每个人的人生都不是十全十美的话，那么陆云飞此前二十年的人生则只能用残缺不全来形容。

呼啸的寒风中似乎夹杂着浓浓的吹拂不去的哀伤，陆云飞沉默无声。

终于，燕无双感觉到了不对劲，也终于注意到了即使差点掉下悬崖时陆云飞都未曾动过的右手。

燕无双心中一窒，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难道？

“你……你的右手……”燕无双生怕一语中的。

沉湎于往事的陆云飞被燕无双惊醒，皱了皱眉头，他从不掩饰右手残废的事实，不过也从不想因此博取任何人的同情。

“没事。”陆云飞摇了摇头，转身，远处一道白影正飞奔而来，原来那头雪豹竟然独自绕到了悬崖的尽头，此时恰恰赶回来。

气喘吁吁的雪豹远远的发出一声欢吼，飞扑而来，绕着燕无双直打转，脑袋不停的往燕无双身上蹭。与燕无双喝同一头母豹的奶长大并且一同被收养的雪豹，在整个天山派当中，是燕无双除了玉清子之外最亲的‘亲人’。

燕无双摸了摸雪豹的头，眼睛却未离开过陆云飞：“……伤口是我造成的，就让我帮你包扎吧，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一点……”

陆云飞没有拒绝，因为没有拒绝的道理，接着变戏法般从怀里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针线，让燕无双微微一呆，不知陆云飞拿出针线做什么。

陆云飞心中一凛，果不其然，燕无双包扎的技巧与她的容貌成反比。即使陆云飞在几岁时便懂得如何处理伤口，以十几年在山林中的切心经历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包报扎技巧，却还是不能指点燕无双很好的用针线把伤口逢合。陆云飞出了一头冷汗，看着那原本整齐一刀切此时却血肉模糊不过总算缝合完毕的伤口，有一种自作孽的感觉，久久不语。

自知技术欠佳不过总算功德圆满的燕无双半喜半忧，虽然自始至终陆云飞未吭一声，不过这让第一次接触针线的燕无双压力更大，以至于在缝合的过程中燕无双总以为陆云飞的沉默其实就是无声的嘶喊，因为整个过程中她自己都被扎了不下十几次，每一次都感觉到钻心的疼痛。

“我……是第一次……”燕无双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

“比我第一次好多了。”陆云飞挤出一个笑容回道。

陆云飞的第一次是在六岁那年，那次陆云飞被扔入荆棘，腿上被树枝划出一道很长很深的伤口，陆云飞躺在地上半天，后来突发奇想的用一种很长的刺在伤口边上戳出几个孔，然后把一种灌木的皮撕成细条，穿过那些孔，把伤口缝合，然后继续拼命的干活，为了只是能有口饭吃……

读懂了陆云飞脸上的诚挚，燕无双的心情好了几个层次，从小冰雪聪明的她多少有点自负，再次看向陆云飞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一直安静的蹲在旁边的雪豹，此时也绕着陆云飞转了几圈，以示亲近，虽然被陆云飞打伤过，不过陆云飞救燕无双的那一幕，以及燕无双帮陆云飞包扎伤口的情景，它都看在眼里。

来天山纯粹为了游玩的燕无双在得知陆云飞是为了找千年雪参而孤身到这里来时，心中一沉，从小在天山长大的她当然知道雪参的可贵，那是比雪莲更为稀有的存在，要找到上千年的雪参，那更是希望渺茫，无异于大海捞针。

反正也是游玩，同时也为了让心里好过一点，燕无双主动承担起陆云飞的向导，毕竟她对天山的了解比起陆云飞来说，高出不止一点半点。

陆云飞当然乐意同行，虽然说千年雪参这种人间至宝，实在是可遇不可求，不过多一个人，似乎也多了一分希望，同时也不会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就这样，两人一豹，翻越于茫茫冰川大小山峰，连续七八天，一直没发现雪参的踪影，不过却意外的发现一枚有两百余年寿命的雪莲，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那朵雪莲是陆云飞因祸得福从一个小雪坡上摔下去偶然间发现的，不过陆云飞需要的是雪参，不是雪莲，所以那朵雪莲被陆云飞顺手送给了燕无双。

天再次黑了下来，一轮圆月爬上夜空，把茫茫雪山照得亮堂堂的。

在一处天然的‘凹’形山体下，陆云飞与燕无双并排而坐，中间相隔丈许远的距离，那头雪豹则依偎在燕无双的脚旁，再不远处就是陆云飞花重金运进山的物资。

这个地方位置选得相当好，再大的风也吹不到这里，况且今晚的风并不大，所以一切显得格外宁静。

陆云飞抬头看着那轮渐渐爬向中空的明月，一动不动，若是在白天，燕无双会发现此时陆云飞脸色很不好，可惜现在是晚上。不过燕无双还是发现今晚的陆云飞有点不同，抬头看月亮的次数太频繁了一点。

“你真的不用吃点东西吗？”燕无双问道，入夜以来，陆云飞一点东西都没有吃，相当反常。

“不用。”陆云飞轻声回道，再次抬头看向夜空，这个问题，燕无双已经问了不下十次了，而往日这个时候，燕无双早已经睡了，这次却依然还没有睡的迹象。

“你确信真的不用吃东西，哪怕是一点点？”燕无双再次问道，其实她此时与其说是在关心陆云飞吃不吃东西，还不如说她是想弄清楚陆云飞为何不吃东西。虽然这些天以来她对陆云飞多少有些信任，不过遇到这种反常的情况，她还是会异常小心。

“真的不用。”陆云飞保持着抬着看天的姿势道，“夜深了，你去睡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燕无双终于不再拐弯抹角，同时右手以一种很隐蔽的姿势悄悄伸向剑柄，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命不知心，这是她师傅玉清子在她面前说得最为频繁的几句话之一，旁边本来静静趴着的雪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猛的坐了起来。

陆云飞陷入了沉默，良久，轻轻道：“你真的不用去睡吗？”

燕无双摇了摇头：“我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月色！”

陆云飞再次沉默，最后似乎确信燕无双不可能就此离去，轻声道：“今晚的月亮好圆。”

燕无双抬头看着头顶的明月，右手握在剑柄上：“今晚的月亮确实很圆！”

“今晚是月圆之夜。”

“今晚确实是月圆之夜！”

“所以，等下不论你看到什么，请不要插手。”

“为什么？”月光下的燕无双眉头紧皱。

“因为，今晚是我的不眠之夜！”陆云飞叹了一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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