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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戌时，我被送回了千岁府。
但裴修之很显然不想见到我。
当我追着他，来到他住的院子时，只见他砰地一声，直接将门一砸。
我被关在了门外，碰了一鼻子灰。
“别想着勾搭我干爹了。”
李敬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院子里，他冷嗤一声，盯着我。
我知晓他对我很有意见，大抵是怕我将裴修之抢走。
“奴婢是真心爱慕大人。”我藏在广袖中的拳头，早已拽得死紧。
昧着良心说谎的感觉，着实不大好。
裴修之虽然长得的确秀色可餐，但我可不会对一个嗜血魔头动心。
李敬拧着眉头，啧了一声，“说什么真心爱慕干爹，你怕是满肚子的虚情假意。”
“你这是准备给大人送茶吗？”我没有回答李敬的话，而是盯着他手中端着的托盘。
我小步走向李敬，浅笑道，“要不奴婢来给大人送茶水吧。”
说罢，我便伸手去够茶托。
可我太过心急，茶壶又这般烫，我的手一碰，倒是烫得一缩。
偏偏我的运气就是这般糟糕，缩回手的时候，竟是不小心碰歪了茶壶。
茶壶口荡出了好些茶水。
李敬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难看。
他剜了我一眼，从牙缝中挤出字眼，“你该死！你知道这是干爹最爱喝的花露茶吗？你竟然弄翻了大半。”
我满脸不解，什么叫做花露茶？
难不成是露珠泡的茶不成。
“这可是我清晨采的露珠泡制的。”李敬大抵是真生气了，他的眼底，几乎带着杀气。
我咽了咽口水，紧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李……李大人，奴婢现在就去采，奴婢一定会陪你满瓶的露珠。”
我脸色有些惨白，打着哆嗦向李敬保证。
见他就要抬起手，我吓得拔腿就跑。
我喘着粗气，跑回了自己住的院子，因为害怕，我急忙逃进了屋，并动作迅速地将屋门反锁。
汗珠，从我的额头上滚落。
我伸手擦了一下，轻叹一口气，“还好跑得快。”
这万一被李敬一掌拍死了，可真是不值当。
不过，我答应了要赔他一瓶花露，自然不能食言，否则我可就当真将李敬得罪的彻底。
呼——
我重重地喘了口气，侧耳去听门外的动静，发现并没有脚步声，我的心这才平复下来。
我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点燃了屋中的烛火。
可我哪知道，这屋子一亮，我竟然瞧见了梁千落。
她刚从床榻上起身，皱着眉，一脸不悦地看着我，“干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走到一旁的案台上，从台面上取了一个花瓶。
“苏念卿，你又想到了什么勾引裴大人的办法？”
梁千落穿着亵衣亵裤，朝我走来，她趾高气扬地看着我，欲要伸手抢我手中的花瓶。
我哪里会给她机会，见她手伸来，我直接将手背在身后。
“梁千落，这是裴大人要的瓶子，你确定要夺走？”我也不管梁千落信不信，张口就将裴修之的名号搬出。
见梁千落退了一步，我暗自欣喜，看来的确起效。不得不说，裴修之的名字，就是好用。
我持着花瓶，打开门，径直离开。
夜色如潮，周围的事物，都笼罩在沉静之中。
我持着花瓶，躲在后花园的角落里。
今晚，有些凉。
我即便穿了披风，仍然忍不住发抖。
握着花瓶，我紧紧地盯着花枝。
只希望，这花露快点出现，不然我怕不是要在这等到天亮。
院墙外，有敲锣的声音。
我知道，那是更夫，他连续敲了三下，已是三更天。
好冷——
尤其是伤口处，隐隐作疼。
我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眼巴巴地盯着花瓣。
这偌大的后花园，竟是一盏灯都没有。
要不是今晚有月亮，我怕是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花瓣哪里是叶子。
嘀嗒。
突然，我听见了极细微的水声。
我低头一看，当瞧见有一颗露珠，滚落进了花瓶中，我顿时欣喜不已。
这一刻，我仿佛觉得蹲守一整晚，格外值当。
我靠着石墙，持着瓶子接着露珠，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等到瓶子几乎装满时，天早已亮了。
熬了一整晚，我懂得眼眶发青。
正当我小心地站起身，准备去找裴修之时，我却听见了裴修之说话的声音。
“她在做什么？”
我顺着声源望去，果然瞧见了裴修之。
他穿着缎面蓝色衣袍，最外端披着灰色披风。
“大人……”
我一只手握着瓶身，另外一只手揉了揉腰，朝裴修之愉悦地走去。
“大人，这里面是奴婢为你装得露珠水，奴婢接了一整晚。”我讨好似的将花瓶递到裴修之的面前，“大人，这可是最新鲜的，里面还有一股浓郁的花香味。”
我以为裴修之会很感动地接受，但总归是我想多了。
裴修之蹙着眉，冷着脸开口，“多事。”
我的身子不由微微颤了颤。
他的反应，与我心里设想得太不相同，形成了强大的落差感。
“大人，你闻闻。”但我没有立刻放弃，而是仍然带着笑，同裴修之说话。
不是都说女追男隔层纱吗？我如此越挫越勇，应当会有点效果吧。
裴修之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转身欲要继续朝前走，而我紧跟在他的身后。
当我将花瓶再次递向裴修之时，却只见裴修之的长臂一挥。
哐当一声。
花瓶自我的手中滑落，摔在了地上。
花瓶里装满了的露珠，一股脑地全都流出，渗进土里。
我的心，揪着疼了一下。
这可是我花了整整一晚，才收集到的露珠，可裴修之看都不看一眼，就随手一毁。
我抿唇蹲在地上，伸手去捡碎片。
泪水，滚落，滴在碎片上。
嘶——
因为一时不备，我的手指被碎片划破。
血珠，汩汩而出。
明明很疼，可我却并没有哼唧一声。
我知道，就算我此刻再怎么大声喊，裴修之都不会管我。
毕竟，他一向冷血无情。
我听见裴修之甩袖离开的声音，我不禁垂头，苦涩一笑。
簌簌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我余光瞥见了一双脚，站立在我的跟前。
是裴修之。
我欣喜抬头。
当目光与他的视线相对时，我仿佛听见了自己胸腔里，那咚咚不停的乱撞之音。
他，他还是关心我的。
在他的心里，我是不一样的存在……
思及此，我内心原本的那些忧伤和疼痛，都化为了乌有。
我倏然站起身，也不管是不是扯痛了伤口，我眼巴巴地望着裴修之，委屈道，“大人，奴婢的伤口疼。”
裴修之静静地站在我的跟前，他仍然寒着一张脸，面无表情。
见他并未说出绝情之语，我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扯他的衣角。
但几乎是我的手刚要碰触他衣服时，却见裴修之倏然转身，挥袖离去。
这一次，他连头都不再回一下。
我的心，沉到了最底。
明明眼见着就要成功，可为何最后还是棋差一步。
我收拾好了残局之后，疲惫地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但偏偏梁千落不放过我，我才刚刚躺下，她就已经走到我的跟前奚落我，“苏念卿，你还真是死没用。一心想要勾搭裴大人，没想到裴大人就算去逛红楼，也不愿意搭理你。”
“你有病？”我本就困得要命，眼下还要听梁千落一直念叨个不停，我脸色自是不佳，我倏然坐起身，直视着梁千落，冷声斥道，“我勾搭裴大人？那你呢？你嘴上说着不纠缠他，可实际上，就连裴大人去哪里，都已经向人打听清楚了。我看，有的人，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梁千落没想到我会怼她，一时被我噎得无话可说，那表情，像是吞了好几只苍蝇似的。
而我，根本没法继续睡，毕竟与梁千落共处一室，是一件备受折磨的事情。
我索性起身，离开房间，也不管梁千落神情如何。
既然裴修之要去红楼，我自是要跟去悄悄情况的。
毕竟，能让裴修之看中的姑娘，定然不同凡响。
我偷偷地从后院离开千岁府，找了家衣铺，买了身男装换上，随即忐忑地去追裴修之的步伐。
红楼，位于南楚都城最繁华的地段。
即便我今日第一次来，但也知晓，如此一栋人声鼎沸的大院，自是红楼。
一进大堂，我就瞧见了裴修之。
他正准备去往后院方向。
为了避免被他认出，我连忙躲藏在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身后。
没一会儿，我又再次探头去看。
见裴修之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我立马提步跟上。
当走到后院，瞧清楚院落布置时，我不禁感慨。
这红楼，不愧是南楚第一大楼。
不管是前院，还是后院的布置，都格外匠心别致。
也不知这背后掌柜，究竟是何人物。
等等——
怎么一转眼，裴修之的人影竟是不见了。
望着空荡荡的连廊，我不由皱眉。
明明方才，我亲眼瞧见他进了后院的。
难不成，他已经进了某间厢房，同他心仪的姑娘，共赴巫山云雨了？
呵——
我冷笑一声，心道裴修之也不过如此，传言果然没错，他就是个玩女人花样百出的太监。
但我仍然不甘心，我不想现在无功而返。
猫着腰，我小步地朝连廊走去。
我将耳朵凑在每间屋子的门上听，试图分辨出裴修之究竟进了哪间房。
第一间没有，第二间也不是……
我撇了撇嘴，再次将耳朵贴在第三间房的门上。
里头的确有动静。
我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手不自觉地扶在了门锁上。
吱哟一声响。
我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木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拽开。
咚。
我整个人被一只手拽进了屋，不等我回神，我面朝着门，被人压制住了。
身后之人，用手狠狠勒着我的脖颈，一时间，我根本没法喘息。
救命……
我双手用力地掰着勒着我脖子的大掌，试图能够得到一丝丝呼吸的空间。
“饶命——”我嘶哑地求饶。
身后之人，突然松开了我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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