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烬录

第6章 纠结

很快，能够治疗怪疾的摊子越传越广，仅一天的功夫，整个甘城都知道这里有救命神水，前来治病的人排起了长龙。

萧安歌坐在一旁的茶摊，看着这一切，仿佛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

茶摊的小二忍不住说道，“真是好久没看见街上这么多的人了。

萧安歌眉眼一撇，问道，“街上很久没人？那你们平日里…

小二也是眼尖，快速扫过他的身上，衣着虽然低调，但是暗绣的花样加上还带着侍卫，属实是给出卖了，小小的甘城可没听说有什么富贵人家，倒是听过几个吃茶人闲碎说有朝廷大军入驻，要往南下，随行有将军和王爷。

“自从怪疾肆虐，这道路上人就少了不少，很多人想要逃离这里，举家北走了。小二说着，看他碗里空了，又上了一碗，俯身低声道，“王爷此次在甘城落脚，应该也不是路过那么简单吧，这救人者是王爷的人吧。

萧安歌早就察觉小二暗自打量他，对于小二认出他的身份是一点都不意外，“救人的可不是我的人，是你们甘城的人。

小二有些意外，“俺们甘城还有这等人呢？那她以前怎么不出来？

“因为从前不会有人信她。萧安歌眉目微低，说道。

远远看去，城主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不仅仅是忙的，更多的是甘城百姓们主动和他搭话，认为这救人的摊子是城主的主意纷纷感谢他。

当然，也有情绪格外激动的，大声叫骂着城主为何不早些请人救人，以至于他家孩子早夭，一场对于孩童如同绝症的病袭来，便看得出人间百态，真叫人唏嘘。

直至午后，人最是多的时候，在救治了些严重的病人后，城主得了萧安歌的眼神，把居民们聚在一块，“诸位乡亲，我知道这怪病肆虐的许久是苦了你们了，但我希望大家知道一件事，救治大家并不是我的安排，而是芸娘…芸娘颤颤巍巍的摘下了斗笠，却不敢抬头直视眼前这些人。

“她？不是巫蛊之丘来的吗？随着一个惊叫出声，其他人纷纷议论了起来，一时间人声鼎沸，渐有混乱之势。

城主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乡亲们！你们仔细想过，之前谁家里小孩患病，芸娘曾是想要帮你们的，可你们呢，对她拳打脚踢，甚至祸及她的孩子母亲！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也是逃命的苦命人！

一下子人群沉默了，良久，一个妇人站了出来，轻轻牵起芸娘的手，柔声道，“从前是我们错了，感谢你救了我儿子，救了我们大家。

一个人的站出，后面又陆陆续续的有人站出来，像是诚心悔过的信徒，诉说着自己的不对，祈求她的原谅。

芸娘一个没忍住，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涌出，这些年的委屈，终于可以大哭一场了。

楚翎来到了茶摊上，看萧安歌只在这边看着，疑惑道，“分明是你的主意，怎么只在这边看呢。

萧安歌啜饮一口，笑道，“这是他们甘城的事，与我们这些过路人何干？

与萧安歌的气定神闲相比，楚翎略显焦虑，“这样真的可以筹集到军饷吗？只这么两天的功夫。

“甘城之所以死气沉沉皆是水病的缘故，如今水病有法子解，百废待兴，这些年他们囤积了不少的粮食，这初初得救，为了他们孩子，为了补偿这些年的不公，定会愿意的。萧安歌说着，虽说打消了楚翎心中的顾虑，但其实萧安歌心中也并非他面上那般稳固，他同城主讲好，大军所需粮食起码三百石，城主惊讶的下巴都掉到地上了，但仍表示会尽力去争取。

“说来，昨天怎么就没见着你了？我去房间里找你也不在。楚翎又说起了昨日没能找到他的事，透着一点怨气。

萧安歌面不改色的摸着茶碗边沿，“昨天去逛了逛。

萧安歌哪里会说真话，跟他讲昨日他钻心草之毒发作，疼痛难忍，只能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由刀影守着小春陪着，生生挨过去。

钻心草之毒的痛愈加猛烈，来势汹汹，毒发时，浑身上下如同骨头被碾碎一般，由里及外的针扎一般的疼痛，尤其心室，如同被人拿在手上揉捏一般，疼痛非凡，从前都有人活活痛死，不过这些事是暂且不能和楚翎说了。

小春那叫一个心疼，只能盼着素玲赶紧来到，今天不亮还向人打听了甘城土庙的方位，想要去为萧安歌祈福，萧安歌也让她代自己点一根香，但他祈福的却是此次南征。

“咳咳…咳…风窜入喉里，萧安歌忍不住多咳了几声，楚翎看着，微微攥起了拳，但话却像是哽住了。

“大军已经等不了多久了，我们停留的时间越长，路上就越没有时间休息，到达那边的状态就会越差。楚翎是很不忍心催他的，但是这是身为一个将军的职责，还是忍不住说道。

“诶，王爷啊，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茶馆的小厮又凑了过来，给两人碗里填了茶水。

“不该过问的事少说。楚翎冷声说道，大军行进算不得秘密，但是总归不能引起恐慌。

萧安歌却觉得，或许有近道，“小二，我们要往南走，可我看地图上需要弯弯绕绕的许多路，可有法子？

“诶！贵客你可是问对人了，其实早年甘城都是住在前边山上的山民，因物资匮乏不得已流入甘城已有三十多年，但是这山上啊还保留有当年人修建的栈道，一路直走，可以直接穿过大山，少走不少弯路。店小二说的可不像是假的，萧安歌略显得意的瞥了一眼楚翎，楚翎却是气的发笑，立刻派了一小队人去看看栈道是否属实。

“小二，你知道的事情可是不少啊。萧安歌又转头说道，紧紧顶住小二的神情，楚翎也像是感应到了一般，打量起了这个看起来其貌不扬的小厮。

“害…我也就是早年在皇都待过许久，见识广了些。小二低眉悻悻笑着，就连楚翎都以为他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个茶馆小二，但萧安歌却不以为然。

“是勇王府的旧人吧。萧安歌冷不丁一句，让楚翎眉头一皱，勇王按辈分可是萧安歌的叔父，但因南边战时脱逃故改封庸王，楚翎和萧安歌的师父，原禁军大统领梁忠也是死于那场战役，后来庸王得了失心疯，被皇帝遣送了出去，再没有了音讯。

店小二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仿佛一尊蜡像在那边，一阵风吹过，衬得晚秋更凉了，“认得云绣暗纹，知晓山中栈道，虽然生意不好，但却仍旧在这里开着茶馆，你是在找勇王叔的下落吧。

“小王爷，识得花纹知晓栈道，就凭这么几点，您如何觉得我是勇王府的旧人了？小二恢复了些神色，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相当难看的笑容。

“旁人若是知道一个王爷一个将军在这里发话定是不会上来插嘴的，更何况，如今皇都有五位王爷，漠王出不得皇都，四王性情暴戾，七王胆小怕事，九王身体残缺，你敢这样，定是知道我是韶王，这偏远的城镇识得本王，只有一种可能，你从前见过本王。萧安歌分析的条条是道，小二确实是佩服，“在下勇王府门客杜勋，见过韶王殿下。小二匍匐于地，抬眼，仿佛苍老了几岁，“在下曾在国师那里与殿下有几面之缘。

楚翎惊呼，“杜勋？！你是杜勋？百家宴提笔书千里的那个？

杜勋直起身子来，眼神却透着几分凄凉，直到萧安歌把他扶起来，“在这里见到皇叔的门客，还真是有些百感交集，守着这茶摊，你辛苦了。

惊叹这奇才没于边城自己不识，却也佩服萧安歌这明眸慧眼。

实则萧安歌是早有打算，他虽然一直身处皇都内，但是暗格的势力遍布每个城镇，早有影卫探得勇王府旧人，也是勇王挚友的杜勋，隐没于甘城茶摊做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厮，当年茂山一役大统领死的蹊跷，勇王回来就疯了，要想弄清楚其中缘由，勇王旧人是最合适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