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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玉鉴第3章 心有千千结，谁来为我解?在线免费阅读

各派弟子纷纷回到苍穹顶，如期举行天下大比。

天下大比精彩绝伦，走上擂台的多半是各宗门翘楚。

单人战中寒山宗殷重楼和空灵寺湛玄呼声最高，殷重楼是寒山宗大弟子，这一代的天之骄子，湛玄是智明住持的首徒，他们又都如谪仙一般，两人对阵，殷重楼疏狂恣意，湛玄温润无声。看台上热闹非凡，几乎所有弟子都来看着这巅峰一战。

宗派比武拼修为也拼装备。寒山宗人手一把陨铁重剑，一掌宽的剑身印着各种神兽的图纹。

殷重楼的这把就印着烛照，名曰烛照重剑。而湛玄则手持金刚禅杖。擂台上兵器铿锵，你来我往，两人一时间难分伯仲。

湛玄求胜心不强，以防为主，殷重楼则剑招凌厉，有速战速决之势，最后，殷重楼险胜湛玄。

再就是双人战，队友对手随机抽取。好巧不巧，瑶仙宗叶栩及望仙派柳璃对上了寒山宗的陆寒星及金翎阁的阮阿宁，阮阿宁年纪尚小，眉间一点鲜妍红艳的观音痣，看上去玉雪可爱，她木着一张小脸，努力显出严肃的样子，可是眼神中除了好奇还是好奇。

陆寒星看见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小阿宁，又看见她背上那把颇有颇有分量的长刀不由得愣了神。

早听说今年的天下大比给了小朋友许多机会，但是这小姑娘最多十二三吧，对面的柳璃也年长于她，抽到和叶栩对垒也是她点背。

陆寒星忍不住想这小姑娘怕是连三个来回都接不下，于是打算自己多扛着些，免得小姑娘太早下场，该有的体验没感受到。

陆寒星在台上站定，笑得好灿烂：“看看你们俩打架的家伙什儿，一个拿把破扇子，一个抱把琴，你们搁这儿选秀呢？看看我，白泽重剑，再看看阿宁小师妹，明月刀，你们干脆下场吧。”

叶栩翻了个白眼，知道陆寒星在存心折腾人的心态，柳璃是个明快姑娘，闻言便道：“既上了擂台，便系宗门荣耀于一身，岂有不战而降的道理？”

“跟他废什么话，上！”叶栩率先进攻，轻薄纸扇带着锋利的锐意直逼向陆寒星，青色的袍角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头上的银丝莲花冠在烈阳下闪出迷离的彩光，他纸扇如刀，毫不客气地攻来。

阮阿宁忽地跃出，横刀一劈挡在陆寒星前，截断了叶栩的去路。

柳璃凌空一跃，素手拨弦，发起了独门音功，两人倒是先纠缠到了一起。

“好刀法！”陆寒星赞道。

只看那一把通身古青的笔直长刀游刃有余地格挡与进攻，虽力量不足但灵活度也是有了，他这才叹服，小小的年纪，师长已放心由她登台，加上她今日表现，的确证明这小姑娘绝非俗类。

阮阿宁刀道不凡，兼陆寒星有意相护，场上一时胶着。几个来回间，两方已经与队友配合得当，亦找到了对方命门，都伺机而动，寻找对方破绽，一击必杀。

擂台上柳璃的白衣与阮阿宁的红裙相纠缠，叶栩的纸扇与陆寒星的重剑相交错。露台上群情激奋，连主位上的前辈们也连连点头。时间已到，胜负未分。

这又是一场平局。今年已经有很多平局了，这表示这一届苗子都不差。

陆寒星下场，对叶栩说：“想不到你一个文弱书生这么能抗。”

叶栩把折扇摇了摇:“也看不出来你个大老粗举个老重的剑还能这么灵活。”

“叶栩，今年我们怕是没机会对上了，他年再战，谁不来谁是孙子！”

“好嘞孙子！”

“谁给你的狗胆现在就占你爷爷便宜！”

“来呀来呀！哎打不着！”

露台上，霜临看着那一幕，不免觉得好笑，回头说：“师姐，他们两个又打闹起来了，真是不消停。”

“心中若光明无累，人生何处不欢乐。”湛玄在一旁淡然开口，似喃喃自语。

“怎么，湛玄小师父也伤春悲秋起来？”冷雪薇问。

霜临歪着头，看向湛玄，他却没了下文，沉静地坐到一旁，浅浅的愁色化在秾丽的眉眼里，带来一片哀艳的神伤，两人目光不经意的相触他也会轻轻避开。

总感觉他怪怪的，她隐隐觉得与自己有关，历练的时候他的目光若有若无总是注意着自己，霜临觉得反正有很长时间供她细细考量，便专享眼下盛况了。

“到我了，到我了！”霜临跑下看台，这一场，她与祈阳派的祝宣对战金翎阁的郁寒露和七星派的文楠。

金翎阁是今年大放异彩的新生玄门，门中人皆以刀入道，门服乃一身红衣，飘逸飒爽，腰上束着凤尾宫绦，金光流彩，与红衣相映生辉，方才的阮阿宁也是这样的装束。

郁寒露举起流星长刀，向霜临问到：“你也是灵族？”

霜临不明所以，茫然地点头。郁寒露却不说话了，冷冷地横刀杀来。霜临不敢轻敌，连忙唤出凌花杖格挡。

郁寒露和阮阿宁年纪相仿，据说她们师出同门，刀道修为都十分精深，只不过阮阿宁的刀法周全谨慎，绵长稳重，但郁寒露一招一式皆有破军之力，刀刀凌厉，绝不留余地。

才两三回合，祝宣就已经被她打下场了，而她也完全不给伙伴机会，总是挡住文楠的进攻，害得他一边要防住霜临，一边还要防止伤害到郁寒露。

文楠掣剑袭来，郁寒露却抽刀把他的剑打开，好像执意要自己打败霜临。一时间场上有点混乱，文楠被她封招几次，受不了了，大叫道：“你这个死丫头分不清敌我吗？挡我干嘛！”

郁寒露把他推开，连眼神都不屑于分给他：“谁叫你碍手碍脚！”

文楠气不过，但也只能尽量配合她。霜临以一敌二，本是不利之局，而今正好借二人不合将他们双双打下擂台，此战霜临得胜。

叶栩头一个来贺她，说：“可以啊小霜临，一个打俩，打得漂亮！”

众多同门簇拥着她，热火朝天地商量待会儿怎么庆贺，一回头却瞥见郁寒露仍然拉着文楠不依不饶，叶栩叹了口气，道：“还真是个我行我素的丫头啊。”

出门历练两个月，天下大比一个月，来时寒风仍凛凛，归时人间春已暮。

虽说在苍穹顶行动多受管制，不如历练期间来的痛快，但他们在看台还是可以常常见面，笑笑闹闹地过了三个月。

但眼下天下大比闭幕，新朋旧友将别离。前辈们作为此盛事的主持者正在筹备闭幕仪式，各宗派弟子趁着机会到处走动，与别派好友相聚欢闹。

“哎呀，明天咱是真的要分别了，要不要溜下山聚聚？”陆寒星扭扭脖子，“欸，湛玄人呢？”

“这个时间他应该回禅房了吧。”霜临道。

“湛玄也太安静了，干什么都不声不响的。”陆寒星突然压低了声音，“而且我严重怀疑人家有心事。”

“看你那一脸坏笑，安安静静就是有心事？冷师姐还安安静静呢！”叶栩向身旁的冷雪薇扬了一下头。

冷雪薇不明所以，看了两人一眼，不置一词，兀自走着。

“冷师姐那是安安静静吗？那是冷冷漠漠。那叫空谷幽兰，冰清玉洁的一个大美女。臭男人一点儿也不懂。”陆寒星嗤道。

叶栩反唇相讥:“呵呵，你懂，那你现在把湛玄捆过来，问问他？”。

陆寒星拍了一下叶栩的脑袋，神秘兮兮地道:“这件事情要巧取。”

“你想干什么？”

“你到底想干嘛!”叶栩和霜临几乎同时开口，霜临盯着陆寒星，直觉告诉她，这个人绝对想使坏。

陆寒星突然正色起来，板起脸来：“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情，跟你们女孩子没关系！”

“你们男人什么事情！”霜临咄咄逼人起来。八成是他俩想什么招数整湛玄。

陆寒星目光躲闪，目光看一圈回到叶栩身上，冲他挤眉弄眼。

叶栩嫌弃地瞥他一眼，也道：“什么事情？”俨然也想看看他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陆寒星伸手把叶栩揪过来，咬牙切齿地说：“我以为你只是榆木，没想到你是朽木！”

陆寒星费尽口舌把霜临和冷雪薇都支走，自己拖着叶栩走开了。

冷雪薇摇摇头，带着霜临去了茶亭暂作休息，傍晚的茶亭尤其静美，背靠苍翠青山面对悬泉瀑布。

安置空灵寺的宗院都修的禅意十足，茶亭也是十分常见，大约便于佛修门人讲禅论经。

冷雪薇泡着茶，霜临托着下巴看她，夕阳金晖为煮茶女子镀上了一层光晕，莲冠青衣，清冷拔俗，倒真有几分宝相庄严。看着看着，霜临突然想起了湛玄，那个沉静寡言的佛子，不免笑了。

“笑什么？”冷雪薇在霜临面前放了一盏茶。“没什么，雪薇，这有的时候吧，我觉得你和湛玄太像了，你看你们俩都半天不说一句话，还好有陆师兄叶师兄，要不然我一准无聊死了。”

“看来，你在空灵寺这三年白干了，平心静气的功夫半分都没有学到，还是如此心浮气躁。”

空灵寺！霜临瑟瑟发抖，那一潭死水的生活最好别提了。

“浮不浮又不是看说不说话。”霜临小声嘀咕。

“我且问你，这三年你都干什么了？”冷雪薇摆出师姐的款儿来问她。霜临怂了，拿指头戳着茶杯，不说话。

冷雪薇看着低着头的小师妹，扶额叹道:“你干的事啊，罄竹难书。”

霜临瞪眼，有这么夸张吗？

“有一件事情，你需得清楚。”冷雪薇拍着霜临的肩膀，一副交心的样子，“空灵寺的才俊的确可圈可点，可你要知道那是一帮和尚，修仙界有句浑话说空灵寺的佛子们都是拿道侣换的修为，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娶妻的，你就不要想了。”

冷雪薇说的明明白白，就差直接报湛玄名字了。

霜临想到湛玄几近缱绻的双眼，这是分明一双悯爱众生的眼，她忍不住争辩道:“你，想的有点多了吧。”

“是你想的太少了我的傻师妹！”冷雪薇轻轻道，“而且湛玄这个闷葫芦正在钻牛角尖，他是修行之人，时间长了，要生心魔的，你要和人家讲清楚。”

霜临一时无言，冷雪薇还在说。

“湛玄，俗姓李，名悯。乃皇亲后嗣，幼时亲眼目睹了权势熏心下父辈兄弟相残，亲友反目的惨相，宫变后，湛玄的亲人尽数亡故，只有他在忠仆的掩护下逃走，侥幸保命。他在外流浪三年余，国家已经在内乱中崩裂，以致战火滔天，满目疮痍，湛玄视己为罪徒，就此发誓广渡众生。空灵寺的问心阶你知道吗？寒冬腊月里，他破衣赤足，三跪九叩走上空灵寺一万多台阶才扣响山门，被破格收在智明法师门下。一万多台阶啊……冰雪冻烂了脚，白雪上全是斑驳的血迹。”

“这……”霜临嚅嗫着，“湛玄好像没说过……”

冷雪薇扶额:“他说了，霜临。那天我们在银杏林露营，他看着你说的，他希望你能听见，大家都听见了，可惜最该听的人只关心红苕什么时候烤好。”

“霜临，你在伤人的心！”

犹如一记闷拳打在心头，又似晴天降下一道霹雳，霜临的心沉重起来，似乎呼吸都要凝滞。她喘息着，师姐的话把她带去了她从来不会考虑的方向，她努力理解着师姐话中的意思。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给人带来了不好的事，是吗？”

“这并不是你的错！但是，深情厚意就会患得患失，患得患失就难免顾此失彼，虽说红尘无罪，但空灵寺所修之道总归与你我不同。湛玄吃了那么多苦，又秉性慈柔，你这头傻鱼和他渡众生的熊掌他恐怕选不了……”冷雪薇扳过霜临的肩膀，逼她正耳细听，“如若你认下这个朋友，就帮他选！早做决断，勿使生心魔。”

“好，我会的！”霜临擦擦眼泪，坚定地说，“湛玄这么好，我不会让他生心魔的。”

冷雪薇把话说得十分明白，但是她试探之下发现，湛玄虽寄情于霜临，但霜临也未必会在意湛玄作为男人的想法，这也是冷雪薇所庆幸的。

湛玄身为佛子，又是智明慧明两位法师的重望所托，他的动心会给一无所知的霜临带来什么？

只会是漫天的指责谩骂和声名尽毁，冷雪薇不寒而栗，她握紧拳头，坚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宗弟子如何她也管不着，但是她的师妹，冷雪薇不希望她受半点委屈。

湛玄虽不曾逾矩，但冷雪薇还不满意，她希望一点苗头也不要有，因而不得不催促霜临早作决断，当断则断。

霜临内心沉重，无声落泪，她的确不曾想过那么多，心中隐隐约约对湛玄的亲近如今一分也没了，她打定主意要远着他。

冷雪薇帮霜临抹去泪痕，嗔道：“怎么，有压力了？还不是你平时拿师姐师兄挡刀挡惯了，一点责任心都没有，这么点小事哭成这样。”

霜临破涕为笑:“师姐今日把一辈子的话都说了吧。”

冷雪薇淡然举杯品茗:“你是我的师妹，我有教导之责，不该说的我一句也不会多言。”

“是，师姐受累了，师妹受教了。”霜临半正经半玩笑地揖了一礼。

“消遣我？”冷雪薇伸手想拍一下霜临的头。

霜临侧身躲过，笑问道：“欸，陆师兄和叶师兄去了好一会儿了，到底干什么去了？”

“陆寒星还能出什么好主意，无非就是灌湛玄酒。”

“什么！都说了湛玄不能饮酒，他还不死心！”霜临站起身，正欲跑去驰援湛玄。

冷雪薇拦住她:“不急，等慧明法师发现他俩给湛玄带酒，非揍死他们不可。”

“你刚刚还说你有教导之责来着。”

冷雪薇摊手:“前提是教导有用。”

夜色漫了上来，山顶的风吹凉了茶水。

人们三三两两地走着，天边的银月勾着冷光，星垂四野，笼罩着有几分压抑的凝寂。

一声尖叫从湛玄的禅院传出，在一片岑寂中显得格外刺耳，引得人频频侧目，也有人赶过去查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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