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集风月司

第26章

天似破了个大洞一般，窗外的雨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下越大。

屋内的气氛顿时隔绝了屋外的嘈杂，凝滞而沉寂。

面对马婧茹的质问，面对叶千寒的是是非非，楚灵悠突然间就瓦解了自己最初的坚定意志，她迷茫了，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如果叶于寒真是个恩将仇报的人，为什么她会狠不下心，为什么她会犹豫？

她蓦地抬眸，忽然看到门口又多了一个身影：是他！对，一切皆是因为他的存在！

青云子眉心紧锁，看了看自己的爱徒，又看了看楚灵悠，还未等他迈开步子赵兰是来，楚灵悠便以闪电般的速度冲了过去，欲将他一簪毙命。叶千寒之所以会这么对她，全是因为这个老头的是非不分。如果他死了，就没有人可以逼迫叶千寒了。

“楚灵悠，不要！”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叶千寒也看到了师父，可是楚灵悠却比他离师父更近一步。眼看着师父的喉咙就要被楚灵悠刺破，叶千寒随手拿起一只杯盏不假思索地砸向了楚灵悠的后脑勺，楚灵悠甚至还未来得及看清楚是谁，便一头栽倒在地。

马婧茹讶异地看着叶千寒，楚灵悠？虽然，那晚只是匆匆一瞥，她从未看清过她的容貌，可是这三个字却是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底。

而且，这三个字不只一次地闯入她的耳朵，让她心生嫉妒。

她一直都在祈祷不要再让叶千寒遇到她，可是没想到，临了却是她救了她，并将她带到叶千寒的身边。

“千寒，你是说，她就是楚灵悠，就是在丹穴神山救过你的楚灵悠？”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浑身上下体无完肤，不成人样儿的楚灵悠，怎么也不肯相信这个事实。

她都成这样了，叶千寒居然还认得出她，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袒护她，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一张怎样的脸，可以让叶千寒无法忘怀，牵挂到可以不顾生死？

原来，早在龙潭山，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她。

可怜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想着想着，她突然就想起了另一件事：她不是让凤族太子进了聚元洞，与她相见了吗？她怎么会出现在山下的客栈里？难道凤族太子没有认出她？

马婧茹越想越觉得没道理，那凤族太子明明认识她在先，明明那么在乎她，喜欢她，没道理千寒认得出来，他却认不出来。

她正想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让叶千寒帮忙分析分析，却看到叶千寒轻轻踱了过去，将楚灵悠抱起，

“师父，请让我为她做完最后一件事，从此以后，我便与她再无瓜葛，毕竟，这是我欠她的。”叶千寒沉沉道。

青云子知道，他这个爱徒一向固执，他所决定的事，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

更何况，他并没有做错。

这个妖女的身份虽然不清不楚，有待果查证，可是他说得对，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他亦说过过，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亦是不会放过她的。

还了这笔债，剩下的恩恩怨怨以后再说吧。

“千寒，师父希望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嗯！”他心中百转千回，愁肠百结地应了一声，便抱着楚灵悠走出了房间，马婧茹一看，立马就要追上去，却被青云子抬手制止了。

“马姑娘，这是千寒的劫，也是你的劫，你的劫尚可解，可是他的劫却......我看，这段时间，你还是回桃花镇等他吧，是你的逃不掉，不是你的，也强求不来，不过，他终有一天会回去找你的。”青云子拉长了眸光，似看到了不久的将来。

他们这些修行的人，说话总是神神秘秘的很深奥，不过，她却知道他们能够看得更远，知道她们常人所不知道的事。

虽然，别的话她没有听懂，可是最后一句话，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好，道长，我听你的，我回桃花镇等千寒。”......

晓时，慕辰来到了山脚下不远处的野客栈。

他站在大雨滂沱里，却依然浑身干爽，不由让店门口愁眉不展的小二看傻了眼，慌忙跑进屋里，战战兢兢，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有那么冷吗？抖得那么厉害？”掌柜的瞟了一眼小二，撇了撇嘴道。

“外，外面有，有个......”

“不用怕，他不是妖，而是神，神是不会伤害无辜的凡人的。”还未等那小二把话说完，青云子便从楼上走了下来，缓缓道。

在叶千寒他们未离去之前，他就算到他会来。

他青云子从来没想过跟神界结怨，可是很多事情都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有时候，未卜先知也是件很能痛苦的事，明知道是个不好的结局，却无法扭转一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人一步一步走入万劫不复的痛苦里。

说话间，慕辰已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太子殿下，”青云子迎了过去，“谢谢您出手相救，让老夫重见天日。”这声谢谢，他一定要说。

即便他是神，也无法过问人间之事。

他早就算到有此一劫，原本他阳寿已尽，可是凤太子却生生用仙命将其换回，如此，不仅让他起死回生，还又续了几百年的性命，他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可是慕辰似乎并不领他的情，

“哼，您的徒弟呢？快把灵悠给我交出来！”他双目涨红，怒然道。

青云子心知他与叶千寒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而且越来越深，可是眼下，亦只有千寒能救那楚灵悠。

再者，有一件事，他一直都有疑问在，可是却一直都没有机会说出来，如今他正好在，何不问问他，

“太子殿下且听我一句，灵悠姑娘乃中了人间巫蛊邪术，就算是你是上神，也未必能解，但是我徒弟却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救她，何不让他帮灵悠姑娘解除蛊毒，再把她送还于你呢？”要想让他安安静静地听他的疑问，必须先熄灭他的怒火，“您有所不知，灵悠姑娘不知何故就被人施了蛊术，不仅浑身溃烂，体无完肤，容貌尽毁，而且每天还要忍受着生不如的痛苦与折磨。若是不解这蛊毒，终有一天，她会变作一堆白骨。”他边说边盯着慕辰脸上细微的变化，“有件事，老夫一直没有告诉千寒，哎！”说到此，他长叹了一声，“或许，灵悠姑娘如今变成这样，与一个人有关，而这个人却是太子殿下身边最亲近的人。”说到此，他不由停住了。

见慕辰一脸沉思，似乎根本就没有在听他说话。

而此刻，慕辰才恍然大悟，为何楚灵悠一看到他就那么激动，就要躲，就要逃，原来是怕他看到她那张容貌尽毁的脸。

但是他仍然不明白，她为何要怕呢？难道她不明白，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他不会嫌弃她，都不会看不起她。

他自嘲地扬了扬唇角，她怕他看到，却不怕那叶千寒看到，为什么？要知道，他才是她最值得信任，最亲近，最爱她的人......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见慕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青云子只好又轻轻唤了两声。

慕辰剑眉紧拧，缓缓抬眸，怒火中烧地看着他，

“哼！你的命我且先留着，等找到你的徒弟，我一并算帐！”

看着他愤然离去的背影，青云子微微摇了摇头，连神仙也为情所困，更别说千寒是一介凡人了。

这个楚灵悠，时至今日他也弄不明白她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愿在叶千寒医好她之前，凤太子找不到他们。

天终于晴了起来。

霎时，太阳亮得有些刺眼，温度骤然升高。

叶千寒背着楚灵悠汗流夹背，就像有水从头顶浇过一般，顺着他的额头，淌入眼窝，滴到唇角，落在地上。

颠颠簸簸，浑浑噩噩中，楚灵悠悄然苏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迷茫茫地望了望前方，赫发发现叶千寒正背着自己，不由惊慌失措，趁其不备，从他的背上跳下来，可是却因为叶千寒走得太快，她没有站稳，一下摔倒在地，

“灵悠姑娘！”叶千寒蓦地转身，俯下身子欲去扶她，却被她狠狠地给推开了。

“走开！”她缓缓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别以为我杀不了你，我们之间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你欠我的，永远都欠我的。”说完，她便怒然转身，欲与他分道扬镳。

“灵悠姑娘，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去哪儿呢？就算是你的报仇，要杀我也好，也请让我帮你把你身上的蛊毒给解除了吧。”叶千寒头一次用如此柔软的语气，如此柔软的态度与人说话。

可是他的这个莫大的变化，楚灵悠一点儿也没看在眼里，

“我不要你管，我也不想与你有任何瓜葛，更不想再次被你所骗。”

虽然他们并没有相处多久，也并没有太多的接触，可是他却看得出来，她是个任性，倔强到骨子里的女子。

想来，就算此时他跪下来求她，她也是不会接受自己的救助。

“现在管不管由不得你，”无奈之下，叶千寒一把抓住楚灵悠的胳膊，“我说了算！”说着就一意孤行地欲把她强行带走。

楚灵悠没想到他会来强的，情急之下，抬起他的手腕儿，就狠狠地咬了下去。

可是她却没想到，叶千寒却依然不肯放手，

“只要你愿意让我帮你解蛊毒，就算是你把我这条胳膊废了也没关系。”

听了这句话，楚灵悠突然怔住，微微松了口，为什么她所听到的，看到的，与她心里所感觉到的都不一样。她觉得他是个好人时，他却偏偏成了坏人。在她觉得他是个坏人时，她却又偏偏下不了手。又或许，她真的错了。

她应该给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好，我答应你让你帮我解毒，”她定定地看着他，“但若是让我知道我会变成这个样子与你有关，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就算是你不去查，我也会去查的，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

两人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的协议。

楚灵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的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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