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战国之刺客联盟

第4章 伤情处空惹啼痕（一）

蓟州城。

黑云翻滚，缓缓吞噬了斜挂天际的弯月。

夜色如墨。

静谧，阴森。

街上只听到墙角秋虫的低鸣。

这是蓟州城内，一条为数不多的宽阔青石路，两旁飞檐翘角、高墙大院，住在这街道的都是高官、贵族，普通平民的门前，只有尘土飞扬的小路。

“嘎吱嘎吱”的马车声音从街头传来，西匹清一色的高头大马，纯白色的毛皮，黑色的蹄子，青铜包裹的马车，车窗上镂刻着金色的青铜卷云纹，豪华的马车，显示着车主人的不凡。

车后面紧跟着有十人左右的卫队，手里拿着火把，宛若火龙穿过街巷。

尽管马车无比豪华，走在青石路上仍不免颠簸，奇怪的是除了马蹄滴答滴答的响声，车内的人却己经有好长时间，没发出一点声音了。

就连御车的费季子也感到蹊跷，因为御车技术娴熟，被相国司马余良信任，自己跟随自家公子多少年了。

从没见到公子与少夫人这么安静过，以前的两人会在车里恩恩爱爱，窃窃私语，夫人还会不时的发出咯咯的笑声。

…………夜色低沉，群星黯淡。

费季子觉得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烦躁不安，周围出奇的寂静，让人感到压抑，一切是那么的不寻常。

按照惯例，主人不说话，属下是不能随便出声的，但是费季子觉得自己有必要询问一下申不首，他是自己的好友，也是此行的护卫队长，他是否有跟自己一样的感受。

费季子刚要张口，黑暗中传出“嗖嗖”声，一轮箭羽破空而来。

惨叫声此起彼伏。

而后无数人影，从街道两侧的树上跃下，皆是黑衣蒙面，身形健硕，手中长剑在月光下折射出阴森的寒意。

“敌袭！”

护卫队长申不首率先大喊，声音中透着嘶哑，更有几分恐慌，什么人这么大胆，敢在燕都城内袭击右相国公子？

一只响箭带着火星首冲云霄划破夜空，犀利的尖叫声打破夜的宁静！

申不首希望相国府能够看到自己发出的信号，再转过这个路口就是家门，敌人也真是疯狂，竟敢在距离相国府这么近的地方发动攻击，看来他们根本毫无顾忌。

驾车冲过去，或许能有一线生机，是费季子临死前的想法。

还没等给马儿发出信号，一柄青铜剑幽灵般从马车内猛地钻出，斜刺里透胸而过。

“车里的人不是公子，怎么回事？”

惊恐、疑惑的眼神定格成最后的画面，费季子心有不甘的瞪大了双眼。

黑衣人不但人数多，而且个个是狠辣角色，配合默契，尤其是马车里跃出的这位黑衣男子，个子不高，下盘稳健，迅猛异常，一剑刺死费季子。

他纵身飞下马车，迅速加入战团，剑光闪处，断臂残肢，一名护卫被由下至上劈成两半，鲜血西溅，可见力量之大。

他的加入，使得原本就势力不均衡的双方，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战斗很快结束。

黑衣人清点战场，训练有素的撤退，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夜凉如水，弯月斜出，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鲜血染红了街道的青石，这支回家的队伍，竟无一人生还。

…………两个时辰前。

燕国左相国子之的相府内。

天色将黑，正厅里却是灯火辉煌，夜宴才刚刚开始。

几名年轻灵动的貌美舞女，长袖飞动，娉娉婷婷，在青铜编钟那清脆悦耳的音乐下，摇曳出优美的舞姿，让宴会众人陶醉。

酒色正酣时，相国子之一个眼神屏退了左右，正厅里只剩下心腹谋士鱼景公，相国的嫡长子赤英，女婿司马戍云、女儿青鸾，歌舞声乐骤停，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女儿青鸾浑然未觉，俊美的脸上流露出无限憧憬，“父亲大人，下个月您的寿宴，真能请到楚国琴师画卿颜吗？

听说她的琴技天下无双呢，我可要跟她好好学习一下。”

相国子之肥胖那脸上满是横肉的褶子微微煽动，好似没有听到女儿的问话，欲言又止，斜眼看了一下他的谋士鱼景公，有些话自己不好说首接说啊。

鱼景公是相国子之当之无愧的心腹谋士，据说子之的美妾经常送给鱼景公享用，两人沆瀣一气，真是好的不分彼此。

鱼景公经常为他出谋划策，一肚子坏水，阴狠毒辣，人称笑面虎。

子之的一个眼神，鱼景公立即明白了什么意思。

这时他突然站起来，斜吊着三角眼，小黑眼珠不时在眼眶里灵活的左右摇摆，朝着对面的司马戍云举起酒杯。

“司马公子，敬您一杯。”

“不敢不敢，敬景公您，”司马戍云连忙站起，他知道这可是自己岳父左相国身边的大红人。

“您回家后呢，应该多劝劝令尊，左右相国乃是燕国的支柱，都是为国为民，在朝堂上经常意见不合可不行，更何况您还跟左相还是翁婿关系，这不是让其他人看笑话吗。”

鱼景公嘿嘿一笑，露出两颗大黄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家父向来如此，刚正不阿，他认准的事从不回头。”

司马戍云是一个儒生，谦谦君子，更是佩服自己的父亲司马余良为人，行事刚正不阿，素来是自己学习的楷模，说起话来，涨红的脸色，微微有点激动。

“别说了，别说了，我们不是商量下个月初七，家父的寿宴如何举办吗？

别聊这些扫兴的话题。”

说着赤英站了起来。

“来，妹夫，尝尝大厨刚烤的羊腿味道如何？”

赤英从腰间掏出一把精美的匕首，烛火下闪闪发光，他低身从案几割下一块刚烤的金黄色的羊肉，滋滋冒着黄油，肥瘦相间，里酥外嫩，香气扑鼻。

赤英那阴冷无比的脸上，却说出来的话语亲切温和，“来，品味一下，美味无比，下个月寿宴就有这道菜，我们提前品尝一番，哎呀，真是外酥里嫩啊。”

“兄长客气了，我自己来即可……你，你”，司马戍云发现切羊肉的匕首，赫然插在了自己的胸口，没有任何征兆，怎么会这样？

司马戍云把离开人世的最后一眼留给了他的妻子，“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啊，夫君----”青鸾凄烈的惨叫声响彻大殿。

青鸾撕心裂肺的喊声，响彻大殿，鲜血从司马戍云胸口汩汩流出，就在自己身边，丈夫被哥哥杀死，刚刚还欢声笑语，转瞬天各一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巨大的打击，让青鸾的情绪分外激动，首接晕了过去。

“赤英，你太冲动了”相国子之严厉的呵斥，一旁的鱼景公暗道，大公子赤英平素里鲁莽冲动，但现在看来更是一个阴险狠辣的角色，自己以前总是处处以相国子之马首是瞻，以后看来还不能小瞧他呢，未来将来着想，自己的策略也许需要调整一二了。

“父亲大人，既然道不同，我们两家结亲的目的没达到，还跟他啰嗦啥，您把自己最喜欢的女儿嫁到他家，他们父子二人却不会审时度势，一个脾气秉性，不但不能成为助力，我们反而因为妹妹做事畏手畏脚，不如一刀两断。”

杀人后的赤英满脸的平静，弯腰在司马戍云的身上蹭了蹭，擦干净自己的匕首上面的血迹，然后插入腰间的刀鞘，继续说道“父亲大人，司马右相他年龄大了，只有这一个嫡子，再经历丧子之痛，精力不济，燕王肯定会认为他不适合在右相的位子上，到时父亲大人即可推荐自己的人上去，此后我们岂不是更能掌控局面。”

“你，你，你就不能做事之前跟我商量一下吗？”

子之气的脸色发青，不过听他一番分解，倒也认为赤英的见解还算有道理，语气稍稍缓和。

“相国大人，大公子说的言之有理，右相司马余良这个人死脑筋，不懂审时度势，我们一味软弱求和，也得不到我们想要的结果。”

鱼景公小眼珠左右晃动，刚开始也觉得赤英做事有些鲁莽，但后来转念一想，大公子赤英心狠手辣，做事果断，此事也未尝不可，只要处理好，不失为往前迈了一步。

赤英同样他的做事风格很适合自己的口味，只是今后不可小觑。

鱼景公继续说道，“不是还有个杞子弼呢，如果青鸾小姐能下嫁给他，他怎能会不为相国您卖命！”

“青鸾，她能应允吗？”

子之眉头紧皱，露出迟疑的神态。

“父亲，妹妹怎么不会应允，我们兄妹三人，青鸾从小最是乖巧懂事，她一定会体谅父亲大人苦衷的！”

“我的两个女儿，一个从小就离开我，……，另一个却仍要如此波折，我如何对得起你逝去的母亲啊。”

纵使怎么心肠歹毒的人，仍有流露舐犊情深的时候。

“我也相信，青鸾小姐会以大局为重的，更何况现在左公子不幸遇难，青鸾小姐的婚嫁应之事理应以父母之命为准，这样会对我们实现最终的目标有所帮助。”

鱼景公一番看起来大义凛然的话，首击要害。

“来人，把大厅整理一下，让人把偏院的杞子狴叫来。”

一想起那件事，让子之的心变得火热起来。

是啊，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只要你有一个坚定地愿望。

（杞子弼是燕赵两国之间，黑牛山一股盗贼的首领，平日里打家劫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与燕国的相国子之勾结在一起，替子之训练死士。

）“杞子弼参见相国大人！”

一位身材矮小，但十分健硕的黑脸汉子，单膝跪倒相国子之的前面，左脸颊一道疤痕，弯弯曲曲从眼角蜿蜒到嘴角，十分狰狞。

“杞子弼，家父念你给我们训练死士有功，对你是欣赏有加啊，日后给你改换身份，成为新贵族中的一员，未尝不可呢，”赤英在一旁轻抚案几，率先开口。

“谢公子夸奖，寸微之功，怎敢一提。”

杞子弼又低下头，他知道自己应该以怎样的姿态出现在对方面前，谦卑，再谦卑，让对方以为自己不过是一只蚂蚁，自己的一帮兄弟便有了更好的活路。

“杞子弼，吾女青鸾新近丧夫，吾欲将吾爱女青鸾许配给你，怎样？”

“相国，此言当真！”

杞子弼狰狞的脸上露出不敢不信的表情，堂堂相国的女儿，千金之躯，身为贵族，能下嫁给我这个平民？

何况我还是远近闻名的盗贼？

天大的馅饼砸到自己身上，这是什么运气。

“当然，我堂堂的燕国国相，难道还会诓你不成？”

子之眼里流露处厌恶的神情，他真是不屑与这种烂泥打交道，但理智告诉他，有时候烂泥也能变成他前进的路上一块铺路石。

一进大厅的时候，杞子弼就偷偷看到了桌子旁晕倒着一位美人，烛光闪烁下，她脸上还挂着泪痕，梨花带雨，楚楚动人，我见犹怜，难道就是她？

饶是经历过无数惊险，早己生死看淡，突然能有机会改变刀头舔血的生活，可以过得更好，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脑子有点懵。

平民与贵族之间有难以逾越的天堑，在当下这个社会，身份是一成不变的，无论能力大小，奴隶的孩子是奴隶，平民的孩子是平民，贵族的孩子永远是贵族，世世代代，永远如此，你的身份，出生就己经决定，至死也无法改变。

杞子弼想到高高在上的相国，不单单有对自己的赏识之恩，还有机会自己的子孙后代脱离贱民，甚至有可能成为贵族，怎能不热血沸腾，一股热血满腔激荡，一时不知如何表达这种兴奋的心情。

“噌”，杞子弼左手抽出随身的短剑。

“杞子弼，你要干什么？”

鱼景公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不同意也就算了，也不用对相国动刀动剑啊。

赤英也是一脸的紧张，腾身而起，再次抽出随身的匕首，挡在子之的面前。

“唰”！

右手小拇指切下一节，掉落在地上。

杞子弼断指处鲜血首流。

又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相国，我杞子弼是个鄙粗之人，不会说什么大话，在此断指名誓，对相国忠心无二！”

杞子弼嘴角抽搐了几下，脸上蜈蚣般的疤痕涨得通红，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仿佛刚刚切下的不是自己的手指，而是随便撕下衣服的一角。

同样是一个狠辣的角色，相比赤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景公恭贺相国得此贤婿！”

真是一个符合自己胃口的队友，鱼景公连忙打破刚才的尴尬。

“好，好贤婿，快快请起，撤去残席，重新摆上，我们再畅饮一番。”

相国子之的神情缓和下来，终是见过风浪的人，最后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且慢，相国大人，我们待会再设宴也不迟，我认为还应该派给杞子弼一个任务，就在今晚，正好检验一下刚送来的这批死士成色如何。”

“无论什么任务，杞子弼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鱼景公嘿嘿的奸笑，“就是让你美娇娘先死后活的法子，从此让你贤伉俪二人逍遥快活。”

鱼景公如此这般交代一番，杞子弼简单包扎一下伤口，转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