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全集秦结苏

第17章 陋室对弈

天光被云染，重华宫内，一位侍女跪在太子面前。

“启禀太子殿下，郡主已经回府了，临走之时去了那东离国质子所居的偏殿。那侍女低头禀报。

萧景熙转身，眼神里涌现出一丝幽怨。

“这卑贱的质子也想接近阿苏?哼，来人……太子不紧不慢道。

他朝着身边的太监掩耳说了几句话，那太监便深深点头。

“别打死了，吃点苦头就好，要怪就怪他见了不该见的人。萧景熙面不改色。

“是。那太监便出了重华宫。

楚瑄回到屋里瞧见那些药包和药瓶，心里不知是何滋味。许是因为时间太久没有人在意过他，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有些不适应。

他拿起药包轻轻打开，里面每包药上都有娟秀字迹的标注。

他未曾见过这种字体，想必也只有秦结苏会写这种字迹。

楚瑄看着这些药发起了呆，嘴角浅浅扬起。

正当他沉溺在这片刻温暖里，屋外一阵嘈杂瞬间被打破。

殿门被一太监瞬间踹开，一群宫人堵在殿门外。楚瑄放好药，用书盖了起来，出了门来到院里。

“何事?楚瑄神色不惊地询问了一句，眼眸深邃，已是明白了他们是来找事的。

那领头太监伸出右手做了个手势，一群人便向他涌去，在他身上拳打脚踢。

楚瑄被扑倒在地上，拳脚在他身上来回捶踢，更有甚者直接用脚掌踩在他脸上。从前不是没有过这种经历，有个太监的对食宫女看上了他，给她送好吃的，结果也是这样被打一顿。

但像这次这样青天白日明目张胆地对他拳脚相向，是头一次。

楚瑄抱着头，默不作声，即便疼痛难忍。再痛，比得过十多年如一日的心灵折磨吗？

那领头太监走近他，狠狠踩在他的肚子上。

“你一个下流质子，也想高攀秦郡主?也不看看你自己如今是什么狗样子！

楚瑄瞳孔颤抖了一下，是因为她?

他抬头看向那太监，不禁冷笑一声，苍白的唇角有一丝血色。

“继续打！

楚瑄背部受击，那枚青花珍珠簪从袖口掉了出来。他想伸手去拿，结果被那领头太监捡了起来。

“如今不过一个落魄质子，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个皇子了?这簪子是郡主的吧？没想到你竟还是个小偷，把这个小偷给我往死里打！那太监面目狰狞。

楚瑄已经无力伸手，趴在地上任他们拳打脚踢……

“住手！

这阴沉的一声令他们的动作戛然而止，连同那领头太监也朝着那边看去。

是萧砚尘，他一身黑衣锦袍，清风拂发，凛然地站在那墙头上，然后一跃落地。

“参见南韫王殿下。他们一齐人皆下跪礼拜。

萧砚尘没有让他们起来，而是慢步走到领头太监面前。

“你！站起来。萧砚尘语气里没有很大声，但也颇具威慑力。

那太监站起，低头不敢看他。

“手里的东西，拿来。

那太监连忙双手供上青花珍珠簪，萧砚尘携手不紧不慢拿来，看着簪子又瞥了一眼楚瑄。

“虽说这东离国七皇子如今沦为质子，那也是维系着两国的交往和气。太子派你们来若将这质子打死，他日东离国若找了由头开战，你们说……这后果他担待得起吗？

萧砚尘拈着转着簪子，扬起嘴角。

“南韫王殿下，都是奴才自己的主意，和太子没有任何关系啊！那太监连忙跪下磕头认错。

“你这狗奴才护主倒忠诚，滚吧！他冷声呵斥道。

接着那一群太监便落荒而逃。

楚瑄趴在地上，看他们走后，然后吃痛地爬起。

他没看萧砚尘，他刚才被打之前就发现了萧砚尘站在墙沿上，根本没有要组织的意思。如今见自己这番惨状才选择开口，不知安的何心。

“看来你也没有被打的很惨?萧砚尘转身看着他。

楚瑄瞥了他一眼，一言不发，捂着胳膊进了屋。

他掀开衣袖，将秦结苏给自己的药拿出来，用治跌打外伤的药涂抹着。想必对自己经常被欺负的事她也耳闻了，不然也不会留了这些药瓶。

萧砚尘走了进来，看着楚瑄正在涂抹的药。他看了一眼那药上的字迹，是秦结苏写的，同他在她房中看到的字帖上的字体一模一样。

“她倒重情义，却不想太子的人后脚便找上了门。萧砚尘冷哼一声。

“不知南韫王殿下有何贵干，若无旁事，我这陋室可留不了人?楚瑄干脆利落毫不客气。

萧砚尘手盯看着手里拿着的簪子，轻蔑一笑。

“那不也是将她留下了?萧砚尘眼神一片阴冷。

“簪子还我。楚瑄目色平静盯着他手里的簪子。

“本王手里的东西，可没人敢要！萧砚尘握拳将簪子捏紧。

楚瑄无一丝惧怕，转睛一念，便道:“想必南韫王殿下便是她所说的那个棋艺精湛的朋友?如此的话，若南韫王殿下舍身与我对弈一场，我若胜尔，殿下便将那簪子还我，可否?

萧砚尘怒目而视，不过他这番话倒也真激起了萧砚尘的好胜心。那一刻，萧砚尘脑海里回想起了秦结苏对他说的话……“他叫楚瑄，我想学他便教我了。

“好啊！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萧砚尘一口答应。

萧砚尘一挥衣袖，走到院里的青灰石桌前，楚瑄也放下了衣袖拿着棋子走了出来。

楚瑄执白棋先下，直接先放在了萧砚尘面前的角星处。

萧砚尘深沉地看了他一眼，看来这个质子对他自己的棋艺自信满满。

两人棋风对峙，不知过了多久，日头当落之时两人也毫不倦怠地在棋盘上一子一子步步为营……

“南韫王殿下，你输了。

楚瑄抿嘴弯唇，然后伸出手，示意将那簪子还来。

萧砚尘虽是高傲之人，却也信守承诺。他用手摩挲着簪子，在眼前看了一眼，放到他手上。

“果真是好阵法，本王竟也失了策。萧砚尘静心看着棋盘，眼里却还有一丝相见恨晚的情愫。

“原以为南韫王自恃孤傲，却没想到竟也会如此放下姿态。楚瑄忍俊不禁。

“哼，本王知你是太阴大师亲传弟子，莫不然为何与你对弈。你以为，我真会为了一支簪子?萧砚尘嗤笑一声。

“南韫王殿下为不为这簪子我不知，但我还真是为了这簪子。楚瑄顺势握紧了簪子。

“不过，听闻南韫王殿下盛名已久，倒也着实想见识一番罢了。楚瑄说的漫不经心。

十年前，他初次来到昪国，那日刚好是萧砚尘的生辰。全皇宫那日，满堂喝彩，歌舞升平。

人群里，萧砚尘是全场人的焦点，那些身着华服的人全部围着他转。都说那昪国九皇子从小便文武双全品貌非凡，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而他也是自小通文达艺，虽不习武术，却也是个才高八斗的天才皇子。可父皇似乎永远不满意他，无论他做什么都得不到认可，就连被那万人敬仰的天阴大师选中做徒弟也是收不到他父皇一点注目。

只因他的出生害死了他的母亲，他的父皇便永远不待见他。

只有那一次，昪国要求以质子来换取两国和平，他站出了身，他那父皇才舍情看了他一眼。

那时的他，告离故土，无侍卫随从一同，孤身一人做了他国质子。

他那时站在原地看了一眼耀眼的萧砚尘，内心百感交集。

如今，他竟与这天之娇子再次会面，自己却以棋艺胜之于他。

“你可知东离国如今兵力强盛国富民安?萧砚尘突然对他说了句。

楚瑄抽离出思想，听闻此话轻笑一声。

“哦?看来你们昪国想要一统五国的愿望要落空了。楚瑄一颗一颗捡着白子放入棋碗里，语气平和。

“本王也是近日才知，那东离国威震四方的林策大将军竟是你舅舅。原本皆以为东离国皇帝会派一个毫无价值的皇子当质子做一个幌子，却没想到竟让你来此受罪。萧砚尘用肘部倚在石桌上撑着头。

“是我自己要来的。楚瑄轻描淡写道。

“为何如此?你当初若在东离国，那太子之位也许不就是你的了?萧砚尘好奇。

“我不想当什么太子，比起那些，我曾想要过其他的东西……楚瑄眼眸深远冗长。

“东离国近日多次派遣使者来我朝言要带你回国，我那父皇看着已经招架不住了。他若是想留你，估计两国又得兵戎相见。若是送你归去，他也是放不下面子。可本王属实不想打仗了，你好安生回去，本王也能歇下。

萧砚尘站说完站起身，又转向他，“你要是回去了记得规劝你舅舅，让他别骚扰南韫和昪朝的边境之地，我如今还不想动手，若真是开战打起来，你们东离国我照样能踏平。

萧砚尘语气平和而又阴冷，他毫不思索，只因他自己有实力能够说出此话。

楚瑄一言不发，静穆望着棋盘，舅舅这一年来确实传了他不少书信，说要带他归国。

过去的十年，东离国改革变策，临海发展经济实力，早已不是附属于昪国的一介小国。

这世道确实变天了，他是时候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