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章节曙光重临

第15章

这天晚上罗大东晚上才回来，江月本来想在他回来前做好饭的，但孩子一直闹腾，她腾不出时间。

她尝试了几次等孩子睡了就放下，结果一放心就哭，她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家家户户都吃饭了，罗大东回来的时候看饭桌上空空的，本来心情就不好，一看这心情更不好了，他气冲冲地冲到房间里，将门踢开，“死婆娘！”

罗大东这么一吼，刚睡着的孩子被他吵醒，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江月连忙起来哄，半点都不敢招惹罗大东。

罗大东蹙着眉头，扯着江月的头发，“死婆娘，你反了天了是吧，活不干，饭不做，孩子也带不好，我要你有什么用？！”

江月被他拽着头发，险些没抱稳孩子，她红着眼睛，“疼，疼……”

“疼个屁，你还知道疼，我爸得了癌症了！”罗大东上气不接下气，“要不是为了买你回来，我不至于钱都拿不出来，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给我生个丫头片子故意想气死我是不是？！”

“不是，大东……”江月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大东，我站不稳了。”

她摔了也就摔了，无所谓，可孩子还这么小，不能摔，一摔就完了。

罗大东看她哭哭啼啼的，心里更加烦了，孩子也被吓到了，哭声响彻了小村的傍晚，“哭什么哭，哭丧啊？！”

罗大东一巴掌扇过去，江月脸上红了一片，她两手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的低着头，“不哭，不哭了……”

她声音温柔的哄着孩子，“别哭了宝宝……”

这么说着，孩子倒是不哭了，她却泪流满面，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好不容易等到孩子睡着了，她放下孩子去了厨房里做饭。

罗大东没闲着，她出去的时候正在打电话。

周兰芳和罗富财在城里的医院，等着罗大东拿救命钱过去治病，罗大东哭着跟周兰芳说了没钱的事，周兰芳也急哭了。

“城里消费这么高，做什么都要钱，一块洗脸的布都要二十块钱呀，大东啊，我嫁给你爸这么多年了，你爸不能比我先走。”

“妈，我知道，我在想办法。”

“你必须想办法，我跟你爸这些年为了你的事操了不少心，前些年房子漏雨，我跟你爸担心你以后的子孙后代没住的地方，我们把钱拿去给你搞房子了！”

“我跟你爸都老了，指望你这个儿子。”

有孝心是好事，有孝心加有钱是极大的好事，就怕有孝心没钱，那就是最大的悲剧了。

周兰芳和罗富财夫妻情深，丈夫得了癌症，一门心思指望儿子搞点钱来给丈夫治病，偏偏罗大东是个瘸子，也没有亲兄弟姐妹，一切负担都在他一个人身上。

挂完电话，罗大东又哭了一场，大男人哭起来显得特别难看，听声音就像是公鸭子在那嘎嘎嘎似的。

江月做饭做到一半，罗大东进来了，她吓得抖了一下。

罗大东擦了擦眼睛，“死婆娘，你看到了没有？”

她不敢说话，强装镇定，将大锅的锅盖盖上。

“我问你话，你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顺着他说总归是对的，日子再难熬也得熬过去，熬过去了才有未来，总不能被打死在这穷山沟里，那样的话一辈子都回不了家了。

罗大东用手背擦了擦鼻涕，“要多生几个，咱们至少生个五六个，你看我，我爸妈就生了我一个，我没钱，现在出了事我拿不出来，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江月点了点头，“嗯。”

“要是允许，我还想生十个二十个！”罗大东大放厥词。

江月看了他一眼，打心里觉得他愚昧，罗大东说要生这么多孩子的原因她可以理解，无非是老思想。

以后父母生了病，有人帮着一起分担，以后一大堆子女里面，只要有一个争气点出息了，就可以改变整个大家族的命运。

自己这一代没什么能力，把希望寄托到以后的子女身上，明明条件不允许，非要他们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受尽人间疾苦脱颖而出。

对于生命来说，这是无比残忍的一件事，仿佛在还没有出生前，命运就已经拟定好了，还没有出生前，甚至还没有存在的时候，他的一生就可以一望到尽头了。

江月有些伤感，很想掉泪，但她没有哭，低头往锅里放了点盐。

晚上还是无休止的折磨，她觉得自己像个牲口，疲惫与不甘中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罗大东天没亮就起来了，去了隔壁村里，挨着去找所有认识的熟人那里去借钱。

罗富财得癌症的事周边村都传遍了，大家看到他就躲，谁会把钱借给一个瘸子。

走了一上午，到处找人说好话，罗大东嘴皮子都磨破了，一块钱都没有借到，他急得都快哭了，从隔壁村出来的时候遇到了隔壁村的刘幺娘。

刘幺娘经常两个村到处乱窜，最爱跟一些老人家家长里短的，凡事在这村里的，没有一个不认识她的。

一看到罗大东，刘幺娘便喊住他，“大东啊，大东！”

罗大东看了她一眼，“幺娘……”

“大东，听说你爸得了癌症啊？”

碰壁了一上午没人搭理，天气又干又冷，刘幺娘这么关心的问他，他一脸艰难的点头、

“啧啧啧，造孽呀，你爸多好的人呀，怎么遇到这种事了！”

人吃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平时的感冒发烧都正常，遇到癌症，都觉得是大病，刘幺娘叹了一口气，“你现在借到多少钱了？”

“还差点。”

刘幺娘眼窝微陷，语重心长的看着他，“大东啊，你要坚强呀，把这一关挺过去。”

罗大东擦了擦眼泪，鼻涕也跟着掉，“谢谢幺娘，谢谢。”

“你买来的那个老婆听说生了个女儿啊？你们家也真是，不好的事怎么都赶上一块儿了？”

罗大东没说话，一想到这个，心里更来火了。

刘幺娘跟他说了几句别的话，“去庙里烧烧香，让菩萨保佑，保佑你们家能够赶紧平顺，让你媳妇给你生几个大胖小子！”

“谢谢你幺娘。”

忙碌了这么久，刘幺娘是对他最亲热的一个，罗大东也从心里感受到她的关心。

刘幺娘笑着点了点头，白发在冬日的阳光下更加刺眼了，正要走，她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大东，我刚刚想起一个事儿！”

“什么事儿啊幺娘。”

刘幺娘犹豫了一下，像是有点难以启齿。

“幺娘，有什么事你直接说，跟我不用藏着掖着的。”

“那我就说了，你别生气啊。”刘幺娘一脸笑容的说道。

罗大东点了点头，“行，你说吧，我不生气。”

“我手里其实是有点钱的，本来想着给我儿子娶媳妇，但咱们这里现在年纪大点的都嫁了，年轻的都跑去城里了，现在我找人问了，买个老婆至少要十万了，几万块根本买不到。”

刘幺娘的儿子刘二娃罗大东是认识的，到现在快三十了，还没有着落，都议论他怕是要打光棍了。

刘幺娘看罗大东出了神，“我就寻思着你那个媳妇年轻漂亮，身体也好，要是你同意让她给我们家二娃生两个儿子，我攒的那些给二娃娶老婆的钱，我都给你！”

罗大东当时愣住了，刘幺娘连忙补充，“我也就是说一下，你别跟幺娘生气呀大东，你宰相肚里能撑船的。”

罗大东面色非常难看，但还是强硬的挤出几分笑容，“怎么会，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大东，幺娘也是好心，我就二娃一个儿子，我也想帮帮你呀，但幺娘没办法，要是你不高兴了你别往心里去，当幺娘没说！”

村里以前有过几个例子，有赌鬼输得叮当响，把老婆输出去跟别人睡觉，那些人大多都是被人瞧不起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笑话。

罗大东虽然断了腿，可他行的端做得正，不太想当那种让老婆去陪人家睡觉的人，眼下是火烧到了眉毛，要钱拿不出来，他突然理解了那些赌鬼的心情。

人被逼到没有办法的时候，什么都愿意干。

刘幺娘笑着就要走，罗大东突然喊住，“幺娘！”

“哎！”

罗大东想起江月，又想起家里那个嗷嗷待哺的女儿，在想起城里还等着治病的老爹，心里五味杂陈。

刘幺娘一喜，以为他是要答应了，“大东，你想好了？”

罗大东握了握拳，拧了拧眉毛，“幺娘，二娃现在是还没对象是吧？”

“没有啊，哪那么容易啊，村里的都想往城里跑，现在这个世道，娶老婆都难了。”

罗大东吸了一口气，忽然间有个想法，“现在隔壁几个村里你也都熟，没娶老婆的是不是很多。”

“那肯定的，不止我们二娃一个，老王家三个儿子到现在都没老婆，也没钱买……太贵了，早知道现在贵，以前就买好了放在家里，早点生了算了。”

姑娘家有了月事就能生娃，倒也方便，只是人生没有早知道。

“大东啊，还是你买得早，现在三万块连个毛都买不到了，这才多久过去，变得太快了！”

外面日新月异，小村里数十年如一日，刘幺娘若有所思，“我寻思着，不娶老婆也成，总得留个后，不能断了香火，你说是不是？”

“是。”罗大东看着她好半饷，“幺娘，我们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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