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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屋檐绊月

阿司匹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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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言情《屋檐绊月》,主角分别是程挽月卿杭,作者“阿司匹林”创作的,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佳,剧情简介如下:抖音话题度破千万,新晋超人气作者阿司匹林青春虐恋文,十年缠绵,极致拉扯,破镜重圆,终是意难平。妄想拥有她的每一秒,他都像是挂在屋檐上的一滴雨水,被重力拽着往下坠,却又不甘落地。敏感少年卿杭X傲娇千金程挽月。“卿杭,如果……如果我不在了,你以后怎么过?”“把你忘了。”“卿杭,你要说到做到。”收录两篇全新番外《梦里百花》《是月总会圆》,月亮永悬不落,挚爱永不消失——程挽月,等等我。...

来源:tjtsjzddi   主角: 程挽月卿杭   更新: 2024-04-17 12:3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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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读书简介

《屋檐绊月》是网络作者“阿司匹林”创作的现代言情,这部小说中的关键人物是程挽月卿杭,详情概述:第四章乐佩公主高一入学,程挽月、卿杭和周渔三个人被分到同一个班学校领导得知卿杭是被程家资助的对象之后,安排他在开学典礼上演讲他家境贫困,但学习成绩毫不逊色,并且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白城一中,这很励志,有正面教育意义操场上站满了学生和老师,卿杭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升旗台他的演讲稿很短,不到两百字,简单几句话就讲完了他的过去有人同情他的遭遇,也有人觉得他故作清高,一直独来独往,很不合群,开始...

第11章


番外一 梦里百花

001

白城有很多条小路,卿杭没有找到那只猫,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路灯亮起,他开门的动作停住,低头往下看,那只猫就坐在门口,也不认生,抬起爪子蹭他的裤腿,仿佛是在催促他快点开门。

他刚打开一条门缝,猫就从缝隙里挤进去,熟络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比他还先进屋。

卿杭把煤球留给月牙了,家里没有猫粮,于是先用碗接水给它喝。他吃什么,猫就吃什么。

他以为猫吃饱就走了,结果它一跃而起,跳到卧室的凉椅上。

凉椅是卿杭去村里找老木匠做的,现在很少有家庭用这种竹子做的凉椅。

气温有些低,猫缩成一团,叫声很可怜,卿杭一夜都没睡着。

第二天,卿杭去上班,猫跟着他去医院。他下班,猫跟着他回家。连续一周都这样,它吃喝不挑,只是对睡觉的地方不满意。

卿杭心想,县城就这么大,如果猫是有主人的,主人应该能找过来。在那之前,他先养着。他给猫洗澡,带它去打疫苗,允许它在床上睡,晚上它就很少叫了。

他看书,猫就抓着他的衣服爬到书桌上,他去体育场打乒乓球,它就坐在观众席。

卿杭买了很多玫瑰苗,准备种在院子里。猫在他挖好的土里走来走去,脚上全是泥,又往他背上跳,等他种完花,衣服上全是猫爪印。

夏天快到了,还是没有人找来,卿杭就打算给猫买个窝,再买几样小猫喜欢的玩具。

“这个粉色的销量很高,应该不错。”猫用爪子踩手机屏幕,卿杭摸摸它的脑袋,像明白了它的意思,“是不太好,也不耐脏,再看看别的。深色系虽然耐脏,但不好看。”他自顾自地说,“算了,先选猫碗,陶瓷的不实用,买这个不锈钢的吧。”

猫直接坐在手机上,抓他的衣服。

“都不喜欢?你自己选,你点哪个,就买哪个。”

于是,卿杭收了半个月的快递,明明买了两个窝,但猫每天还是睡在他的床上。

002

院长给卿杭发消息,说那个女生条件很好,性格也好,让他明天去见一见。

卿杭刚打出一个字,手机就被猫爪子拍到了水里,这么晚了,他不可能去院长家,只好第二天当面说。

这天晚上,卿杭又失眠了,他打开了一直锁着的抽屉。程延清每年寄给他的信,他一封都没有看,都放在抽屉里。

卿杭见到院长介绍的相亲对象后,才想起对方是他的高中同学,现在在学校当老师。

对方意外之余又很惊喜:“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没想到你还会回到白城。这是你养的猫吗?好漂亮的猫。”

既然是同学,卿杭就不绕圈子了:“你好,昨天高院长让我来赴约的时候,手机坏了,我没能回复他。我不会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不能耽误你。”

猫在旁边挠他的胳膊,很凶,像是在提醒他,不应该这样说话。

对方欲言又止:“你还是忘不了程挽月?”

卿杭说:“她让我忘了她,这一定是句违心的话。她那么小心眼,我如果真的把她忘了,她会很生气。”

猫更凶了,虽然很闹腾,但不会抓伤卿杭,他一只手就能应付。

“你们的过去是很美好,但已经过去了,不是所有等待都会有回应,你现在这样有什么意义?”

“也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

对方哑然。

“高院长口才好,可能你听了他的介绍,觉得我的条件还不错,但我以前家里很穷。穷到什么地步呢?穷到父母生病了,只能等死。村里发生自然灾害,程县长下乡慰问,看到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决定资助我读完高中。高中毕业后,我终于走出了这个小县城,边上学,边做兼职赚生活费。对别人来说很平常的东西,我要费尽心力去争取,工作了,生活才稍微好一点。

“可能你觉得我脾气还行,其实我和挽月经常吵架。有一次我跟了一台大手术,在手术室待了十几个小时,回家后很累很累,她不知道,也并没有无理取闹,只是想让我陪她而已,但我对她态度不好,也没有陪她去吃饭。这是一件很小的事,她隔天就忘了,但我一直很后悔。

“可能你觉得我这样的性格对婚姻没有任何期待,不是的,如果挽月还在,我们应该已经结婚了,养着一只猫和一条狗,不一定有孩子,她自己就像个孩子。我们还是会吵架,也会闹别扭,我会买花送她,我会很爱她……”

对方已经走了,卿杭还在自言自语:“我又在想她吗?没有,我没有在想她。”

猫跑到门口,在对方的脚边转来转去,是在挽留对方,但没有留住。

过了好几天,卿杭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猫没有以前那么黏人了,虽然还是照常陪他上下班,但脾气特别大,摸它一下会被打,说它两句会被咬,用逗猫棒逗它,它也不理会。

同事问卿杭,这只猫会不会抓老鼠,卿杭说它不仅不会抓,还害怕,看见老鼠就躲得老远。

下一秒,猫推倒了他放在桌上的矿泉水瓶,正好砸在他脚背上。

连医院的保安大叔都开玩笑,说猫是在生气。

一直到院子里的玫瑰花盛开,它被蜜蜂蜇了,爪子肿得像店里卖的猫爪垫玩具,才不闹脾气了。

卿杭看医书,它隔一会儿就把爪子伸到他面前,他索性抱着它,想着给它取个名字。

“七月份了,以后就叫你小七吧。

“院子里的花招蚊虫,赶不走,小七不要再去抓蜜蜂了。

“家里没有老鼠,小七不会捉老鼠也没有关系。”

雨天很适合睡觉,然而雨季持续了多久,卿杭就被失眠困扰了多久。

地面泥泞,他不让猫出门,所以邻居总是能看到他蹲在门口跟猫说话。

这天他下班带了个蛋糕回来,把皇冠戴在猫的脑袋上,邻居以为他是给猫过生日。

捡的流浪猫,他怎么会知道它的生日是哪天。

外面在下雨,花瓣落了一地。只有卿杭一个人吃饭,他却买了很多菜,做了两个多小时,桌子摆满了,蛋糕都没地方放。

夜晚,猫在凉椅上玩蛋糕皇冠,卿杭洗碗,扫地,收拾屋子。所有事情做完了,他静静地坐在凉椅上,投在墙角的影子像个孤独的老人。

凉椅生虫了,最角落的一片竹子上有一个个小洞。

空气潮湿,卿杭突然想起锁在抽屉里的信,竹子会生虫,锁会生锈,纸张也会发霉。

他用了很长时间拆开第一封信,信纸发潮,字迹有些模糊,剩下的几封也一样。

二十九岁的卿杭,你好吗?

收到我的信是不是很意外,哈哈,我猜你肯定吓到了。

胡撸胡撸瓢儿,吓不着。

……

三十岁的卿杭,你好吗?

没想到吧,今年的生日又有我的信。

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这一年有遇到什么快乐的事吗?

如果没有,明年我再问一次。

……

三十一岁的卿杭,你好吗?

我又来啦,今天是来检查作业的。

考生请答题:写出五件开心的事。

每件十分,多写一件,再加十分。

……

卿杭回想不起他三十一岁那年做过什么,他找到之前的旧手机,修好后还能正常使用,微信里的消息记录也都在。

聊天背景还是她在北京的出租屋里拍的照片,卿杭查找到那一年的记录,满屏的绿色对话框里几乎都是“我去上班了”和“我下班了”。

他一件开心的事都写不出来。

闹钟突然响起,声音很刺耳,卿杭回过神,把没看完的信都收起来,他应该要睡觉了。

如果他不工作的时候熬夜,她会生气。

蛋糕一口没动,蜡烛还未燃尽就熄灭了,就像停止的生命,她是一阵风,一朵花,一场雨,一片云……但也是真的不在了。

他在变老,她的照片也变得模糊。

003

卿杭吃了两颗药,后半夜的雷声都没有把他惊醒。

挂在屋檐上的雨水滴落,他从一个漫长的梦里醒来,还没睁开眼睛,就习惯性地叫小七。

平时只要他多叫两声,猫无论在哪儿,都会给他点回应,今天却没有任何动静。

天色暗,卿杭眼前像是蒙了层雾,什么都看不清,昨晚不应该吃两颗药。

房门关着,说明猫没有跑出去。

他揉揉太阳穴,缓过那阵沉重的眩晕感之后才坐起来,眼镜不在书桌上,他恍惚地在屋里转了两圈,最后停在凉椅旁边。

少女侧躺在凉椅上,因为只枕着一件校服,脸颊的皮肤被硌出了几道红印。她像是没睡好,还在打哈欠,含混不清地抱怨凉椅怎么这么硬。

原本戴在她头上的蛋糕皇冠掉在地上,卿杭走过去捡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透着健康血色的脸,喉咙沙哑:“外面下雨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笑着说:“卿杭,我来陪你啊。”

“我种了很多花,你看见了吗?”

“什么花?院子里光秃秃的,哪里有花?卿杭,你刚才在找什么?”

“……猫。”

“哪里有猫?我怎么不知道你养猫了。”她抬起一根手指抵着他的额头轻轻一推,“有那么困吗?叫都叫不醒,昨天谁让你去得那么晚,早都跟你说了,你一定要陪我过生日。”

她捏他的脸:“快醒醒,回神了,回神了。”

卿杭呆滞地坐在地上:“我是醒着,还是睡着了?”

他像块木头,程挽月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

“不发烧啊,难道那两杯果酒……肯定是程延清干的,我去找他算账!”

她跳下凉椅往外跑,手腕被紧握住,下一秒就被拽进温暖的怀抱。

“卿杭,屋顶漏雨,我衣服湿了,欸?雨水怎么是热的……我可没欺负你啊,你哭得这么难过,如果被我爸知道了,我又要挨骂。”

程延清等得不耐烦,直接站在院子门外大喊:“程挽月,让你来叫卿杭,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你俩到底吃不吃饭?老爸说,就算不吃饭、不睡觉,也别想躲过补课,你省省吧。”

“来了,别催了。”程挽月推了推卿杭,“你不准备放开我吗?”

“嗯。”卿杭不在意程延清会不会进来。

反正是梦,很快就醒了。

程挽月一边应付程延清的催促,一边对卿杭眨眼,她在笑,眼泪却止也止不住:“我们悄悄的,不要让他们发现。”

“……好。”

“快去洗脸刷牙。”

镜子里映出两人青春的面庞,她踮起脚尖,还是比他矮一截。

卿杭捧起一把凉水浇在脸上。

他往四周看,院子里没有花,家里也没有一只脾气很坏的猫。

只有程挽月在大叫:“啊!你把我的鞋弄湿了。”

——鲜活又灵动。

她很讨厌新穿的鞋子被弄脏,抓住他的手背用力咬了一口。

皮肤上一圈清晰的牙印,痛感很真实,卿杭恍惚的视线终于有了焦点,但他不敢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忘了。他害怕只是一场梦,害怕她转眼就会消失,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幻想,所以即使看得到她,听得到她说话,感受得到她的体温,也不能安心。

他试着叫她的名字:“程挽月。”

“嗯?”

“程挽月。”

“在这儿呢。”

“程挽月。”

“是我,是我!”

他试着触碰她的眼睛、鼻子、脸颊、头发……和刚才一样,她没有消失。

“我很想你。”他的声音在颤抖,“我很想你,我很想你。”

程挽月张开双臂:“那就再拥抱一下吧。”

卿杭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摸到了她手腕跳动的脉搏,问:“为什么回来?”

她说:“当然是因为你不听话,还乱吃药。我生气啊,打不到你,也不能骂你,就更生气了。”

“程挽月,你回来了。”卿杭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从呢喃低语到大喊,从不可置信到欣喜若狂,“我没有在做梦,是你回来了!”

时光倒转,遗失的东西重新回到破了洞的口袋,脱线的细绳将缺口缝补好。

他不再日渐苍老,血液像燃烧的火焰,让他重新活了过来。

程挽月笑着回应:“是我们回来了。”

爷爷从门外进来,看见他们又哭又笑的,还抱在一起,就咳嗽了两声。

程挽月立刻往旁边站,拉开距离,没一会儿,卿杭就跟过去。

“什么事这么高兴?虽然你们次次吵架都会和好,但今天有点不一样。”爷爷委婉地提醒,“小杭,你不要靠得这么近,月月都快被你挤到门口了。”

“我们正要出去,爷爷,我把卿杭带去我家。”程挽月拉着卿杭往外跑。

他们穿过一条长长的巷子,卿杭年轻的身体蕴藏着一股力量。

程挽月被他背着,抱着,在雨里跑了很远。

这条巷子像是没有尽头。

“他是不是学习学傻了?”程延清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他不知道卿杭那些空白且漫长的等待,只觉得卿杭的脑子坏了,“奇奇怪怪的,我认识他这么久,就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他是发疯了吗?”

“没办法,我太招人喜欢了。”

“那也过于夸张,别人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看他是一秒不见如隔八载,他干脆用根绳子把自己绑在你身上。”

“嘻嘻!何止八年,他上辈子也只对我好。”

久而久之,程国安也发现了。

每次学校放假,他都会请卿杭给程挽月补习,刚开始毫无效果,因为程挽月根本不配合。

虽然后来两个人的关系好了,但也经常闹矛盾,卿杭的性格有些内向,从不主动,程挽月又很嘴硬,就算面对面坐着,谁都不理谁。可这段时间,卿杭总是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她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也不跟她吵架了。

程国安又观察了几个月。

他不明白这两个孩子怎么会黏得那么紧,可不等他问卿杭,卿杭就先来找他了。

可能是他年纪大了,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当天晚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他对卿杭寄予厚望,孩子次次模拟考试的成绩都证明是有机会保送的。

卿杭却放弃了,没有选择保送,而是要和程挽月一起参加高考。

程国安慢慢发现,女儿确实对学习这件事上心了。

房间里,程挽月在听卿杭讲题,程国安轻轻带上房门后打电话询问程挽月的体检结果。

除了轻度贫血,一切正常。

上周只是感冒引起的发热,没有别的问题。

窗外虫鸟的叫声很清脆,太阳还没落山,程挽月就有点坐不住了。她合上习题册,抬起一只脚搭在卿杭的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

“卿杭,我们歇十分钟。”

“把这道题做完再休息。”

“啊!头好疼,我要晕倒了。”

明知道她是演的,卿杭还是下意识地在她摔下去之前扶住她。

她在笑。

她在他身边。

“明天放学等你。”

“好呀。”

“不能失约。”卿杭突然坐起来,拉着程挽月出门。

他们一路小跑进学校,穿过操场,顺着楼梯爬到三号楼的露台,看了一场日落。

背对着身后的那面心愿墙,他站在栏杆前大喊:“程挽月,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把你弄丢。”

夏天要来了,他等到了。

004

职高的学生来打篮球,球场周围站满了人,欢呼声一阵比一阵热烈。

程挽月被拉到走廊,同学指着刚投进一个球的男生问她:“挽月,你觉得‘六号’怎么样?”

“看不清,不好评价。”程挽月回头看见拐角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忍着笑,故意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哪个‘六号’?是喝水的那个吗?好像挺帅的。”

“是吧!我也觉得很帅,可以认识一下。”

同学打开手机相机,把画面拉到最大,“六号”掀起T恤准备擦汗,突然一个乒乓球拍伸过来遮住了程挽月的视线。

她偏头躲了一下,球拍也跟着她移动。她用手挡,卿杭顺势握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把她拉到里侧,让她背对着篮球场。

两人脚上穿着同一款球鞋,但走廊上人多,谁都没有注意。

同学随口问道:“卿杭,你哪儿来的乒乓球拍?能借给我们玩一会儿吗?”

程挽月还在往操场看,卿杭直接把校服外套罩在她的脑袋上:“今天不行,挽月要学,她不和你一起吃饭了,你先去吧。”

“她也还没吃呢。”

“她跟我一起吃。”

两人绕到另一侧的楼梯下楼,她走得慢,卿杭也放慢脚步。

“程遇舟在打球,我去给他加油,你干吗拦着我?”

“不用你给他加油,周渔在。”

“性质不一样,没有我,他得分都少了。”

“你去了,他还要担心你从看台掉下去,那边太吵,乒乓球场很清静。”

程挽月叹气:“再清静有什么用,反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逮着我就只会问‘单词背了吗’‘数学题做对了吗’,要么就是‘上课好好听讲’‘不要迟到’‘不要早退’……跟唐僧念经一样。”

她拿了个球拍,想先试试颠球:“把球给我玩玩。”

“没带。”

“少骗人,快点。”

“真没带。”卿杭翻出校服裤子两边的口袋,里面只有钥匙。

程挽月拿着球拍看了会儿,发现上面刻了她的名字。卿杭的爷爷以前是木匠,还给她做过一根桃木簪子,她问:“爷爷是照着你写的字刻的吧,你是写在纸上,还是写在球拍上?”

“纸上。”

“今天时间不够,周末去体育馆玩半天。”

学校后面有个小山坡,卿杭把校服铺在地上,程挽月坐在上面吃东西。她没穿长袜,小腿被蚊子叮了一口,挠了两下,皮肤就红了。

她低着头,正要说话。

卿杭递过来一枚草编的戒指,上面还有朵小蓝花。

程挽月以为他是要给她戴上,他却收拢五指,把戒指握在手心。她刚才没看清,铆足了劲儿掰他的手指。

他忽然靠得很近。

“乐佩公主。”

“嗯?”

“你说,草编的戒指可以用来求婚吗?”

“应该可以……吧?”

005

学校用一天时间给高三年级的学生拍毕业照,每个班级分时间段去操场。

卿杭、程延清、言辞、程遇舟和周渔这几个人都在一个班,他们拍完后没有离开操场,看见程挽月从教学楼门口往这边跑的时候,卿杭跑去休息区找摄影老师借相机。

“老师,麻烦您帮我们拍张合照。”

“没问题,你们站好,我负责按快门。毕业后很可能就不会再见面了,多拍几张,留个纪念。”

程挽月一把搂住周渔,笑着说:“我们几个不一样,我们不只是朋友,还是一家人。”

摄影老师逗她,佯装要收起相机:“那就不用拍了。”

“要拍,要拍,卿杭,快过来。”

今天有风,程挽月和周渔站在中间,互相给对方整理头发,程遇舟在周渔左手边,他旁边是言辞。

程延清举着帽子给程挽月挡太阳,卿杭低声对他说:“换个位置。”

程延清就在等这句话:“不能白换,你得拿出点诚意。就是……那个……我昨天把她的游戏机摔坏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成交,我就往边上站,不行,你就别想跟我换。”

“难怪你今天这么殷勤。”卿杭说完,直接推开程延清,站到程挽月的右边。

摄影老师喊道:“来、来、来,同学们,看镜头。”

程延清只好作罢。

“再站近一点,都笑一笑,三、二……”

按下快门的前一秒,卿杭轻轻碰了碰程挽月的手。

“拍得真好,考试加油,祝你们都能考上理想的学校,以后多见面,多一起吃饭。”

程延清接话快:“谢谢老师,也祝您身体健康,发大财。”

006

填报志愿时,全家人都在给程挽月出谋划策。

程延清铁了心要去北京,谁都劝不住。程挽月表面上是跟着他去北京,但其实是因为卿杭,尽管卿杭是等她选完之后再决定的。

程国安不反对他们大学后谈恋爱,只是叮嘱他们,要谈就好好谈,不要三天两头闹分手。事实证明,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们连吵架的次数都很少。

开学军训,程挽月被选中当举旗手,练了几天,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视频聊天的时候,她病恹恹的,卿杭请假去看她,发现她在发烧,很强硬地带她去了医院。

一边输液,一边等血检结果,程挽月靠在卿杭的肩上睡着了。旁边的小孩儿又哭又叫,都吵不醒她,卿杭看到检查报告的那一刻,心才静下来。

她只是太累了。

车只能停在路口,卿杭先下车,背着程挽月往里走。

她迷迷糊糊地问他:“你带我去哪儿?”

“我租了间小房子,爷爷在医院,你今天跟我住,我已经给你的辅导员打电话请过假,也跟程延清说了。头还疼吗?冷不冷?”

她的额头蹭了蹭卿杭的脸:“不疼啦,退烧药很管用,我穿着你的外套呢,一点都不冷。没事,没事,虚惊一场。”

他也笑:“嗯,虚惊一场。”

出租房在城中村,楼道的灯坏了,程挽月拿手机照明。卿杭走得快,到门口后,一只手找钥匙开门。

房间小得一眼就能看完,开了灯,卿杭才把她放到床上:“床单是新换的,很干净,你乖乖躺着,我做饭。”

“可是我睡不着了。”

“早上刚买的菜,我不出去,就在这里,你躺着不动,也能看见我。”

“好吧。”

卿杭上周就已经开始上课了,书桌上有几本专业书,程挽月翻了几页,看不懂,还是看他洗菜做饭比较有意思。

程延清的电话打过来:“月月,难受吧?我下午去找老师说你体力不行,累得高烧不退,他给你开了假条,让你多休息几天。”

这一病,程挽月是没有半点力气再去军训了,说:“我跟卿杭在一起,你放心。”

卿杭做了四道菜,都是她爱吃的。

“今天晚上不洗澡,等退烧了再洗。”卿杭接了盆热水,端到床边给她泡脚。

他坐在矮凳上,头垂得很低,她只能看见他黝黑的头发:“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下个月。”

“那我要多在这里住几天,反正不用军训了,也不上课。卿杭,你在想什么?”

“很多。”卿杭抬起头,亲她的下巴,“挽月,我爱你。可是怎么办,我只能让你住这么旧的出租屋。好想快点毕业,快点工作赚钱,但又格外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是高考状元,学校和政府都给他发了奖金,但他要先给爷爷治病。

程挽月知道,她生病,卿杭比她更难受。

“房子也很干净,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能做饭,能洗漱,能睡觉。你不是说过吗,公主不一定要住在城堡。爷爷还没来过吧,他肯定也会觉得这里很好,也会打心眼里为你感到骄傲,哎呀呀,我们家卿杭真厉害。

“健康的我,年轻的你,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长着呢。辛苦的人是你,我每天快乐得不得了。如果站在大马路上喊‘我好苦’,说不定会有人辱骂我,吃得好、喝得好、玩得好,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别怕,别怕,我还在,所以你就安心地关灯睡觉吧。”

房子隔音效果不好,楼上有人在吵架,越吵越凶,摔东西的声音很刺耳。

卿杭拉起被子捂住程挽月的耳朵,她下午睡了半天,这会儿也睡不着了。

她的身体在出汗,他也是。

晚上烧得厉害,要吃一颗退烧药,她含在嘴里咽不下去,卿杭喂她喝水,等她吞下去之后,缱绻的吻依然缠绵在她嘴角。

第二天她退烧了,卿杭感冒了。

他上午有课,每咳嗽一声,都要想她一次。下课铃声响起,老师还没有离开教室,他就已经从后门跑出去了。

她还在睡觉,长发铺满枕头。

半梦半醒间,她搂着他的脖子含混不清地抱怨:“卿杭,你压到我的头发了。”

007

爷爷是在睡梦中病逝的,没有太大的痛苦。从遗体火化到存放骨灰,程挽月一直陪着卿杭。

程遇舟开车来接他们回家过年,程延清失魂落魄的,上车倒头就睡,到家后,也是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跟秦画分手了?”

“嗯,没劲儿,累了,烦了,谁回头谁是狗。”程延清看着在店里挑橘子树的两个人,“连月月和卿杭都能谈这么久,我怎么就没有一个好结果?”不等程遇舟说话,他就直摇头,“你还是闭嘴吧,别戳我的心。”

程遇舟和周渔也分过一次,复合后,感情比之前更好。

程延清抬脚往店里走:“妹妹,你尝尝橘子甜不甜。”

“尝过了,特别甜。”

程延清半信半疑:“真的?”

“不信你问卿杭。”程挽月碰了碰卿杭的胳膊。

卿杭转身看向另一边:“还行。”

已经付过钱了,程延清随手摘了一个,剥开果皮后,趁程遇舟不注意,塞到他嘴里。

看程遇舟面不改色地吃完,程延清才又摘了一个,咬第一口就想骂人,半个橘子酸得他浑身都通透了。

失恋算什么,什么都不是。

过完年,距离开学还有几天,程挽月跟着父母回家,卿杭当然也去。

程遇舟家是独栋别墅,就算分房间住,也能翻墙见面,但程挽月的家在三十二楼。

程延清本来是秒睡型选手,可他失恋了。

手机振动两声,卿杭顺便看了眼时间。

“还不睡?”

“你先睡。”

程延清皮笑肉不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卿杭淡定地看着天花板:“你想多了。”

“爸妈不在家,我就是老大,不要被我撞见你从月月的房间出来,欸……怎么没网络了?你手机有网络吗?”

“没有,可能是信号问题,你找邻居问问。”

程延清披了件衣服出门,霍家也只有霍栀,她开了门,连话都没说就跑回去了。程延清顿时觉得莫名其妙,低头看了看自己。

他的衣服没什么问题。

难道是他的脸有问题?

“霍栀。”客厅里没人,卧室门开着,她穿着睡衣站在望远镜前,程延清绅士地背过身,“你几个意思?我长得这么吓人?”

霍栀问他:“我发现了一颗很特别的星星,要看看吗?”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看看也行。”

有人敲门,敲了三声。

程挽月以为今天就这样过去了,毕竟程延清很难搞定。她打开房门,左看看右看看:“电灯泡呢?”

卿杭说:“去隔壁了。”

程挽月跳起来扑到他的怀里。他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吹干,空气里有股淡淡的玫瑰香味。

卿杭吻她的额头:“挽月,你等我们结婚。”

程挽月比他小一岁,毕业那年,年龄刚好。

“我想看你笑一笑。卿杭,你很想爷爷对吗?过年那天晚上,你一夜没睡。”

“嗯,我很想他,但是没有遗憾。”

“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挽月,我很爱你。”

“我知道……完了,完了,大事不妙,程延清这个电灯泡回来了!”

她连忙爬起来,耳朵贴着门听外面的声音。

程延清不对劲儿,走来走去,过了一会儿,又没动静了,可能是去了洗手间。程挽月轻轻打开一条门缝往外看。

——安全。

她把卿杭往外推:“快、快、快!”

卿杭走了两步又折回去,稍稍低头吻她:“晚安。”

身后传来咳嗽声:“咳咳!”

躺在沙发上的程延清猛地坐起来:“你们俩注意影响,我失恋了,失恋的人心灵很脆弱,懂吗?”

程挽月撇撇嘴:“又没干什么,就是睡前聊聊天。”

“都睡不着,干脆别睡了,吃夜宵吧,我来点外卖,烧烤还是火锅?”

“随便点,把栀栀叫过来一起吃呗,她一个人在家也很无聊。”

程延清神色不太自然,刚才他在霍家看星星,霍栀教他用望远镜,两个人凑在一起说话,他一时没注意,扭头的时候差点碰到她。

“她睡了,别打扰她,咱们自己吃。”

程挽月转身进屋:“那我找部电影。”

她要喝橙汁,卿杭去厨房切橙子,程延清也跟着进去,靠在门口欲言又止。

卿杭淡定地解释:“真的没什么。”

“先不谈这个。”程延清还是决定问一问,“是这样,我有个朋友,他把一个女生惹生气了,怎么道歉?”

“你问我?”

“你能搞定程挽月,就不是一般人,我三个室友都旁敲侧击地问过她有没有男朋友,想追她,更别说她身边的那些同学了。可是你看她,心里只有你,你多少有点本事。”

卿杭把橙子放进榨汁机:“我不太了解霍栀。”

他买的水果都很贴合程挽月的喜好,程延清让他多榨一杯。

“不了解也没事,反正都认识……”程延清突然反应过来,“等等,跟霍栀有什么关系?都说了是朋友,不是我本人!卿杭,你被程挽月带坏了。你注意点,虽然你大一岁,也得叫我一声哥。”

卿杭说:“可能霍栀并没有生气。”

程延清琢磨了一会儿,霍栀是个乖乖女,程家刚搬来没多久,他一直在学校,也只有暑假跟她见过几面。这次回来,今天还是今年第一次见,他也不知道她生气会有什么表现。

“也许是我想多了,算了,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008

临近毕业,寝室里的同学约着去吃散伙饭,其中一个有事要晚到半个小时,其他人就在商场里随便逛逛。

卿杭走到首饰区,柜台里摆满了亮闪闪的戒指。

“现在就买戒指,是不是太早了?”室友记得卿杭是立冬那天过生日,还有半年呢,“再等等呗,等你们都稳定后,再求婚也不晚。”

卿杭挑好戒指,回答:“我等了太久太久,不想再多等一年。”

“这么快就决定买哪一种,那边还有很多款式。”

“我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

“真羡慕你啊,卿杭,爱情有了,学业也不耽误,未来一片光明。”

程挽月还在学校,卿杭和室友吃完饭去找她,在宿舍楼下给她打电话。电话那边很热闹,她应该也是和几个朋友赶在毕业前聚一聚。

卿杭只等了几分钟就看见她从宿舍楼里跑出来,还穿着拖鞋。

她喝了酒,脸很红。

卿杭说今天去外面住,明天早上再送她回来,她连手机都没带,就跟着他走了。

他租到了那间两居室的房子,到门口后,他忽然捂住她的眼睛。

“有惊喜啊?”程挽月这会儿酒意上头,“卿杭,我喝醉了脾气很大。”

卿杭按下开关,灯光亮起,他拿开捂住她眼睛的手,握住她的肩,轻轻推着她往前。

沙发上有只白色的小奶猫。

“煤球!”程挽月脱口而出,她跑过去蹲在猫旁边,随便她怎么摸、怎么抱,猫都不挣扎,直往她的怀里钻,“眼睛很像,嘴巴也像,真的一模一样。卿杭,你看,它好喜欢我,它记得我。”

她总说她能听懂猫语,卿杭含笑看着她:“你又听懂了。”

“煤球就是这个意思。”程挽月的声音有些哽咽,这间出租屋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她记忆里最熟悉的样子,他们在这里重逢、和好、吵架、分别,“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一家宠物店,我跑了很多家店,有的猫只是相似,只有它是煤球。”

“怎么还有花?”她这才发现那束玫瑰,“卿杭,你把我感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是准备求婚吗?”

“被你猜到了。”卿杭眼里的笑意很无奈,他拿出戒指,“练习过那么多次,这次是正式的。我始终相信,老天不是惩罚我,而是把最好的都留给了我,只是晚了一些,让我学会勇敢,让我坚定。爱你是最重要的事。程挽月,我们结婚吧。”

“好。”程挽月答应得很快,“快给我戴上。”

他紧张,她兴奋,戒指没拿稳,掉在地上,被煤球碰到后,滚到了沙发底下。

程挽月:“……”

“这次不算,等我几分钟。”卿杭的脸色也不太好。

他站起来搬沙发,艰难地从角落里摸到那枚灰扑扑的戒指,仔细擦干净。

不等他开口,程挽月就踮起脚凑上去吻他,他顺势抱起她,煤球想跟着他进卧室,被他关在了门外。

两人一起摔在床上。

他把戒指牢牢地套在她的手指上。

009

朋友给黎雨留了张毕业晚会的票,她本来不准备去凑热闹,但那一天没有什么实验安排,就想着去看看。

她提前去找朋友拿票,在路上遇到了卿杭。

卿杭是她的师弟,认识两年了,一直都知道他有女朋友——虽然没见过本人,但看过照片。

他们在骑自行车,准确地说,是程挽月在骑,卿杭坐在后座。他腿长,两只脚都落在地上,程挽月根本蹬不动,但不服气,非要带他骑一段路。

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有一束花,鲜艳的红色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身边那些同学,十个人里有九个熬不到毕业就分手了,黎雨站在路口,想等他们骑过来的时候打个招呼。

卿杭蹲下去给程挽月系鞋带,她换到后座后,他很快就把车骑到阴凉处。

“师姐。”卿杭主动介绍,“这是我女朋友,程挽月。”

黎雨礼貌地看向程挽月:“你好,是来陪卿杭拍毕业照的吗?学校有很多地方的景色都很漂亮,再等几年,他博士毕业,还能再拍一次,更有纪念意义。”

程挽月笑了笑:“嗯嗯,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师姐,我们先走了,她还没吃早饭。”

“下次见。”

程挽月回头看黎雨,对方已经走远了,车头晃了一下,她立刻回神,双手抱紧卿杭的腰。

卿杭今天下午要作为优秀毕业生在毕业典礼上发言,不是本校学生也可以去礼堂观看,很多家长都会来。

程延清和霍栀来得晚,礼堂里已经坐满了人。

卿杭先到后台做准备,不知道程挽月坐在了哪个位置,直到上台,看见她举起印着‘卿杭毕业快乐’的横幅。

她在他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他无须畏惧。

“卿杭穿西装好帅。”霍栀多拍了几张照片。

程延清抬起一条胳膊搭在霍栀的肩上,说:“还行,也就比我稍微差点。”

“我和月月说话,你别插嘴。”

“就插嘴,妹妹,你摸着你的良心说,我跟卿杭谁更帅?”

“卿杭。”

“什么?没听清。”

程挽月跟着大家一起鼓掌:“卿杭、卿杭、卿杭!”

“行了,行了,他看得见你,你照顾一下我们的耳朵。哎哟,戒指都戴上了,挺快啊。”程延清眼尖,“敢偷户口本,我就打断你的腿。”

程挽月说他瞎操心:“用不着,爸妈会同意的。”

程延清说等着瞧。

程家只有一个女儿,结婚这么大的事,得全员到齐一起商量,大家倒也不至于会刁难卿杭,但总要有一个正式的仪式。

从草编戒指到亮闪闪的求婚戒指,卿杭走了很多年。

尽管早就已经是一家人了,但见父母的时候,他还是很紧张,在楼下花园绕了一圈又一圈。

和他把戒指给程挽月戴上的那天一样,还闹了个乌龙。他太紧张了,手一直在抖,戒指掉到沙发底下,费了很大工夫才拿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擦拭戒指上的灰尘,额头都在滴汗,黝黑的眼睛亮晶晶的。

程挽月在监控里看着他在门外一遍一遍整理衣服,看着他深呼吸后准备按门铃,心里只觉得欢喜。

卿杭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家里静悄悄的,除了程延清,没有其他人。

开门的人是程延清,他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睡醒,就只剩下我。”

“挽月呢?”

“搞不清楚,她可能出去了,或者是在霍栀家,她这么大的人,总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见。”

卿杭心里突然涌出一种恐慌感,他推开程挽月的卧室门,想看看她是不是还在睡觉。

门开的那一瞬间,迎面而来的彩带模糊了他的视线,满屋子的笑声把他从飘忽不定的空虚感中拉回到现实。在一堆粉色气球里,他看见了戴着洁白头纱的程挽月。

头纱固定在她漂亮的头发上,而不是只能用手拿着。

她很健康,不消瘦、苍白。

程国安说,从今天开始就把女儿交给他了。杨慧敏说,要对她好,要宠她、爱她。程延清把户口本放在桌上,强调以后要叫哥。

只有程挽月一直没说话。

等人都出去了,隔着门都还能听见客厅里热闹的声音,卿杭迈开第一步的时候,头纱刚好掉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他朝她走近,她跳起来扑到他身上,把他也罩在头纱里。

“卿杭,你真厉害,二十二岁就娶到我这么聪明漂亮的老婆了。”

“嗯,我真幸运,我很幸福,有家人,有爱人。”

程挽月拿起户口本:“走,领证去。”

010

婚礼是在六年后的秋天举行的,小月牙当花童。

程挽月累得连婚纱都没有脱就躺在沙发上睡了一觉,等卿杭放好洗澡水,出来抱她,她才勉强恢复了点力气。

复杂的新娘盘发用了很多配饰,卿杭所有的耐心都用在拆发卡上。

言辞这个伴郎帮忙挡了很多酒,卿杭没有喝太多,但一点都不清醒。

婚纱凌乱地堆在床边,程挽月想起白天婚礼上卿杭的誓词,只走神了几秒钟,就被抱着翻了个身,属于他的气息侵袭而来,热烈、滚烫。

他借着酒意让她叫老公。

程挽月不听他的,以至于第二天直接睡到了下午,还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我也不想来烦你们,虽然人是饿不死的,但老妈担心你们饿晕了,吃完饭再睡吧。”程延清在门外,说完话就下楼了。

程挽月捂着脸:“怎么感觉有点害羞……”

卿杭说:“可能是因为你衣衫不整。”

他们一个小时后才下楼,家里没其他人,饭菜也都凉了。

卿杭重新做了四道菜,程挽月吃饱喝足,出去散步的父母才回来。

程国安清清嗓子:“婚礼办完了,我和你妈也准备回家了,你们俩打算去哪儿度蜜月?”

卿杭早就订好了机票:“去日本,挽月想看烟花,三天后正好有一场烟火大会。”

程国安叮嘱他:“无论做什么,无论去哪里,都要注意安全,不能所有的事都由着她。”

“爸,妈,你们放心,我们几个一起去,保证平安回来。”程延清扭头问,“卿杭还有几天婚假?”

程挽月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七天,他攒了一年的假期,这一个月就用光光。”

卿杭等程挽月喝完牛奶,凑过去吻她,她偏头往客厅看,没人注意这边,笑着揉乱他的头发。

三天后,程挽月实现了迟到的约定,和卿杭一起看了一场震撼的烟花盛宴。

周围有很多穿着浴衣的人,完完全全就是动漫里的场景。

绚烂的烟花在夜空里炸开,火光璀璨。

他们在外面没有看完,回酒店继续看。卿杭帮程挽月脱掉外套,隔着玻璃窗,夜空中飞溅的火焰仿佛下一秒就会落在她身上。

011

他们定居在南京,养了一只猫和一条狗,程挽月把工作室经营得有模有样,时而忙碌,时而清闲,卿杭在医院的工作也一如往常。

这天,程挽月加班到很晚,雨越下越大,卿杭看着时间去接她,快到的时候给她打电话,第一遍没接通,他又打了一遍,是她助理接的。

助理哭着说她晕倒了,在救护车上。

雨天堵车,卿杭跑着到医院,浑身都湿透了。

助理第一次看到卿杭如此失态崩溃的一面,像疯了一样,吓得不敢说话。得知结果之后,他却又沉默地在走廊坐了很久。

程挽月醒来,所有人都在,唯独没有看到卿杭。

“姑父在外面。”月牙悄悄告诉她,“我要当姐姐了,不知道是妹妹还是弟弟。”

程挽月笑着说:“都有可能哦。”

程遇舟指着桌上的纸袋:“我带了干净的衣服,让他把湿衣服换了。”

“嗯,雨小了,阿渔,哥,你们先带月牙回去吧。”

“那我们走了,明天去家里吃饭。”

“好。”

月牙怕打雷,要抱着,她趴在程遇舟的肩上,看着还坐在椅子上的卿杭,小声问:“姑父怎么了?他为什么不理我?姑姑有小宝宝了,他不开心吗?”

周渔摸摸她的脸:“他不是不开心,而是太开心了。”

月牙不懂,开心应该大笑,可是姑父坐着一动不动。

但是程挽月懂。

走廊里很安静,卿杭恍惚地抬起头,灯光有些刺眼,程挽月慢慢帮他擦干脸上的雨水,弯腰吻他。

他的喉咙很沙哑:“我吓死了,总觉得是在做梦。”

“这不是梦,卿杭,你是醒着的。”程挽月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口,“疼吧,知道疼就不是梦。”

她咬得轻,痛感很细微,但卿杭感受得到。

“我们有孩子了。”

“是啊,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算算时间,差不多是明年七月份出生,先取个小名,就叫……就叫小七。”

卿杭站起身,从衣服里掉出来一个梅花糕,但被雨水泡得不能吃了。

他每次接她下班,都会提前去她喜欢的那家店买一个,车里还会有束花。

扔掉被泡坏的梅花糕,但迎来了一个新的生命,牵连着彼此,生机勃勃。

卿杭一夜没睡,内心从翻涌到平静,天亮后才稍稍睡了一会儿。程挽月只是伸了个懒腰,他就突然惊醒,一身冷汗,下意识地收拢手臂。

满怀的温热感驱散了噩梦。

雨过天晴,阳光把卧室照得很亮,桌上放着他们的婚纱照,旁边有一束新鲜的玫瑰花,煤球已经毁了一朵,用爪子踩着。

程挽月睡得迷迷糊糊,说她感觉到孩子在动。

“不是胎动,而是你饿了,才一个月,胎动不会这么早。”卿杭摸摸她的肚子,“早饭想吃什么?”

“嗯……吃梅花糕吧,昨天的浪费了,今天补上。”她说着说着就笑了,“天哪,我竟然要当妈妈了。”

“我也不敢相信,但确实是真的,检查结果不会骗人。”

“卿杭,你刚才是做噩梦了吗?”

“不是噩梦,而是美梦。挽月,我爱你。”

“我也爱你,不仅我爱你,而且又多了一个爱你的人。”

梦里百花落,岁月如长歌。

屋檐绊月,我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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