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风华正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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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朝堂争斗风云诡谲

此时的元庆帝也在拂着花枝若有所思。他昨日一夜未睡，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不舍，他心里藏着一团郁躁之气难以宣泄，没人能够理解。

太子唐瑛让他感受到了压力。大臣们每次在朝堂上称赞太子贤能让他觉得如芒在背，仿佛大家都在等待他老去，期待太子正位登基。这种被人虎视眈眈盯着的不安全的感觉只有站在最高位置上的人才能感受到。

他宠信刘惠妃、李玉甫，还有李四平，因为这些人跟他一样，都一致地想要他废掉唐瑛的太子之位，甚至想要除掉唐瑛。

他心里虽然也忌惮着唐瑛，可终归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么忍心对唐瑛狠下杀手。可是朝中那些太子党太过猖狂，他们利用唐瑛一步步夺取权力和利益，根本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如今太子尚未登基，他就怕唐瑛将来被他们挟制住，到时候他们唐家的江山，皇子皇孙都要受制于人。哪怕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他也要让那些太子党死心，借此整一整朝风，正一正朝纲。

此时太子派系的官员还不知道皇帝已经对他们起了杀心。太子昨夜遭人陷害，他们正在为如何帮太子脱罪犯愁，看到满树梅花心中不禁大喜，梅妃是太子的生母。太子刚出事她生前居住的宫里就出现异象，这是天助啊！

太子詹事延平跪到元庆帝跟前说道：“陛下，红梅泣血，这是已故的梅妃娘娘在为太子殿下喊冤啊！请陛下念在娘娘的一片拳拳之心，为太子殿下伸冤！他的话音刚落，后面就跪了一片，他们齐呼“请陛下为太子做主！

远远地窥视着这一切的苏太妃直呼一群蠢货，他们这样不但帮不了太子，反而让皇帝更加愤怒，白费了她一番心思。果然，刚才还略感哀伤的皇帝面色直接沉了下来。

李玉甫最会察言观色，眼见皇帝面色不虞却还要隐忍，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赶紧上前一步说道：“梅妃娘娘已经仙故十年，这云影宫虽然暂未入住别的娘娘，却是皇家圣地，宫内的草木的荣盛都是陛下积攒的功德。

说起来臣这里倒是有一桩喜事……他转过身向元庆帝跪下继续说道：“陛下，昨夜兵部收到捷报，高先锋将军在连云堡大获全胜，已经拿下小勃律。想来这红梅正是应在这份捷报上了！

李玉甫说完这些，觑着皇帝的脸色稍霁，心里正暗自得意，不期看见张九衡正看向自己的眼神，立即收敛神色，差点把这个老狐狸给忘了。

这份捷报前两天就到了兵部，今日早朝的时候众人都围着太子的事争吵不休，皇帝心情不佳，他就按下没有上报。高先锋是他一派系的官员，如今打了胜仗也是他脸上有光，不过向皇帝报喜的时间却要选好。

赶上龙心大悦的时候，加官进爵，源源不断的封赏都是有的，万一赶上皇帝心情不好，这打了胜仗也可能得不到封赏，反而会因为战事拖延，战损过多被责罚。

他之所以选择此事报给皇上，一是帮皇帝摆脱太子党派的纠缠，其二就是这株红梅开得太过蹊跷，他怕皇上真得念及跟梅妃的旧情，让唐瑛稳坐东宫。把红梅花开的吉兆推到关外捷报上，让东宫属臣和皇帝都无法再拿这梅花作文章，正是他的目的。

张九衡却不允许他把朝臣和皇帝都玩弄在手掌之中。张九衡不是太子党，可是太子的废立关乎社稷长远江山稳固。

张九衡：“陛下，不管这红梅应在何事之上，可是太子之事还请陛下查清缘由。储君是国之根本，不可轻易废除。当年晋献公听了骊姬的谗言杀死太子申生，晋国三世大乱，汉武帝因为巫蛊一事牵连太子，致使长安冤魂无数，血流成河，隋文帝废杨勇改立杨广，二世而亡。前车之鉴，陛下不可不慎！

李玉甫唯恐皇上听了张九衡的劝谏之言，赶紧上前说道：“我等身为大齐辅臣，在国事上为陛下分忧操劳都是应该的，然而昨夜之事发生在宫闱之内，乃陛下的家事，全由陛下做主！

沈青还是第一次见识权力中心的大臣们唇枪舌战，看得热血沸腾，很快就捕捉到张九衡和李玉甫之间的机锋。

他平日里虽然看不惯张九衡迂腐守旧不懂变通，此时眼看着李玉甫玩弄权术，谈笑间就能操控帝心，他实在看不过眼。他上一世仅活了不过二十多岁，凭得就是冲动和意气，哪怕死了一遭，在这异世又活了九年，还是改不了这股子冲动。

他怀里还抱着个女娃，原本就离着皇上不太远，此时便上前一步跪在元庆帝面前说道：“小臣是元庆二十三年恩科的状元沈青。

唐洛听到他的名字，忍不住去看他的脸，竟是这么年轻的一个人，上一世阿爹被赐死在驿站，就是一位叫做沈青的年轻人帮忙收敛的尸体。原来他们竟有这样的缘分。

元庆帝当年曾见过沈青，还夸他是可塑之才。这会儿见他跪在自己面前有话要说，也没有让随侍阻止。只听沈青继续说道：

“小臣是来请罪的。小臣昨日在翰林院誊抄前朝遗留的孤本，忽然看见一直耗子唧唧叫着从我面前跑过去，我心里一急，拎起手边的砚台就砸过去。可恨那耗子狡猾，竟然它躲了过去，呲溜一下爬到梁上就不见了。

元庆帝心里有事，懒得听沈青拿这件琐事来烦他，随口说道：“不过是溜了一只耗子，回头让饲养局送只狸猫过去就是，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沈青毫不在意皇上的态度，仍然有条不紊地说：“可是臣失手之下把一滩墨都泼在了那几本孤本上，就连您赏赐的一方紫端砚台也碎成两半！臣现在无比心疼后悔，如果不是那么急着去打老鼠也不会毁了一方砚台，更不会污了那几本珍贵的孤本。

小臣现在既心疼那些孤本又可惜那一方砚台，更懊悔自己当时为什么那么冲动，如果先考虑一下就不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张九衡原本还想拦着沈青，这种事在翰林院内部就能解决，何必要求到皇上面前。可是听完他这一席话，心里又忍不住赞叹沈青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文武百官都在为太子之事争吵不休，却没有人站在皇上的角度去考虑过他的想法。沈青虽然没有提到太子之事，可是每一句话都在劝皇上三思，切忌打了老鼠伤了玉瓶。

元庆帝一开始还觉得沈青太啰嗦，怎么才到翰林院几年，就学得跟那些老学究一般。可是听到最后，忽然就有所悟了。太子党那些人急功近利关唐瑛什么事，如果唐瑛不做太子，那些人又会转身去筹谋新的太子。

他从一开始就把错归咎在唐瑛身上，差点就动了杀机，幸好沈青一番话点醒了他，他这才抬头正视这个年轻人。

躲在沈青怀里的洛儿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这是她的皇祖父，上一世赐死她的阿爹，让她惨死在异国他乡的亲人。不管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她只在皇家盛宴上远远地看过他几次，所谓皇家亲情不过如此。

元庆帝看到洛儿时却怔了一瞬，她跟已逝的梅妃太像了。虽然不过几岁的年龄，眉眼却像极了梅妃年轻时的模样，她冷着眼看自己的神情，漠然中带着几分恨意，似乎还有几分期待，跟梅妃最后留给他的印象几乎重合在了一起。

他记得初见梅妃之时自己就被她孑然的文采，灵动活泼的性格吸引。他爱过她，宠过她，细想起来，却又不记得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不爱笑的，自己又是什么时候渐渐把她遗忘，她又是什么时候悄然离开这个世界的。他亏欠梅妃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