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我其谁

第12章 第拾贰章

周子舒检查过张曦仑全身上下，并没有受伤，只是被下了药，醒过来也是迷迷糊糊的。

「神仙姐姐。。。」

周子舒无语，温客行却反应极快，在周子舒未来得及恼羞成怒之前就把一颗定神丸喂到张曦仑口中让他吞下，然后赶快地到正厅外支援刘升。刚好见到惊心的一幕，刘升半跪在地上用剑支撑身体，面具人准备给他最后一击，温客行用尽全力抛出纸扇，面具人始料不及温客行插手，只好放过刘升，保命逃走。

温客行上前查看刘升伤势，他的右手握着剑，手腕紫青红肿，明显是过度发力令本来的伤势恶化，左手的情况好不了多少，敢情是刚才接飞镖时中的毒，气血一轮运转后把毒带到整只前臂。温客行能看出刘升是一路抑压住毒血回流，一路与黑衣人交手，这小子果真不要命！于是替他输了些真气，刘升顿时感到一股暖流走进经脉中，胸口突然一闷，一口黑血吐在地上。温客行又掏出一包解毒药散，粗暴地抹在他的伤口上，刘升痛得冷汗直流，一阵晕眩后就不省人事了。

周子舒抱住张曦仑出来，温客行就把刘升扛上肩博，一同返回马车。周子舒关心了一下刘升的伤势，终究是因为自己先让他受伤才令他陷入险境，但他也明白，如果自己开口说要补偿，就刘升那张嘴一定又会乘机要求些不合礼节的事，到时难保温客行真的把他宰了，这个人情还是暂时放在心上吧。

车伕一见他们出来就立刻打开车厢让他们进去，一面担忧地看着晕了过去的刘升，不知所措。周子舒看得明白，就简单告诉车伕刘升不会有事，车伕只好相信，继续赶车。

车厢内，男孩已经醒过来，一见到受了伤的刘升便立刻扑过去要把他从温客行的手上抢回来。温客行并没有拒绝，反正刘升死不了，就随男孩想怎样就怎样。男孩细心地倒了些水，替刘升拭擦血迹，之后手忙脚乱替他包扎，又非常小心的去清洁他衣服上的污渍，不时留意住刘升有没有不适，看他的手法非常不专业，看来他并不经常为刘升处理伤口。

温客行好奇为什么男孩对刘升这般死心塌地，不过男孩果真忠心耿耿，什么也没有说，温客行驶尽浑身解数只知道男孩并不是哑巴，只是刘升不让他出声，其他的男孩一概忽视。温客行自讨没趣，周子舒又满怀心事的守护着张曦仑，看得温客行酸溜溜。

「阿絮，他吃了我的定神丸， 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你也不用太担心。」奔波了一整天，难得终于有二人时间（正在昏睡的不算人。。。忽视他的也不算人），他很想好好看看周子舒。

「是毒蝎。」周子舒说「那个飞镖，我不会认错。」

如果只是普通门派掳走张曦仑，江湖恩怨，他俩可以自行替四季山庄抱不平，但如果牵涉到毒蝎，也就是说背后有朝廷的势力存在，断不能鲁莽行动。

马车渐渐停下来，车伕打开车厢门，好让他们扶伤者下车。原来刘升一早已经吩咐好，如果他回来的时候受伤了就直接把所有人带到绮梦居落脚。绮梦居是永安候送给刘梦瑶的一所别院，平常没有人住在这里，只请了一位老人一周来打扫一次，所以绝对安全。

男孩想把刘升放到背上，却无从入手就慌张起来。温客行见到男孩这样，泛起了怜悯之心，就把刘升扛上肩博打算像搬猪一样搬他进去，但男孩狠狠的扯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原来男孩不让他这样对待刘升，要背着才行，温客行宁死不从，本想就此让男孩自己想办法，但看见周子舒内疚的眼神，只好从了男孩的要求，把刘升当成人类背在背上。男孩立即带路，把他们都带进了客房，安顿好刘升和张曦仑后便到灶房烧水准备食物。

绮梦居的建材都是一等一的上好原木，坚实不朽，装横品味都十分高贵脱俗，对应刘梦瑶的身份确实非常合适。真好奇如果永安候知道自己竟然把一所如此贵重的别院送给了一个黄毛小子，他的心理阴影会有多大。

温客行和周子舒在张曦仑的旁边，周子舒不时为他把脉，又轻轻抚上他的额头确认没有热症。

「阿絮，你把一下我的脉呗。一看就知他脉象平稳，可能比我还健康呢。」温客行把手递给周子舒。虽说张曦仑只是一个十五六的小孩，比起那个刘升更没有威胁，但他长得像成岭呀！现在的小孩早熟，谁知道周子舒会不会一时心软被骗色骗感情。这些事情绝对不能发生，一定要杜绝于未燃！

周子舒瞪了温客行一眼，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就拉住他的手，在他的掌心亲了一口，然后安慰他说「曦仑都睡了好几个时辰了还没有醒过来，我有点担心。始终他是四季山庄的后人，我想亲手把他安全的完整的送回去，那我才可以安心。」

温客行被周子舒的吻撩得不轻，配上这个又温柔又磁性的声线，心中的弦被重重的弹了一下。

「叩叩」

幸好突然有人敲门，不然温客行就已经把周子舒抱起来。。。了。

温客行打开门，原来是男孩，他手上捧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有三碗热呼呼的菜干粥。温客行一愣，都忘记人是要吃东西的，然后男孩着他让路，把托盘放到桌子上。菜干粥出奇地香，香得张曦仑都把眼睛给睁开了，被子下响起源源不绝的怪声，原来这小子一直不醒晕乎乎的是因为肚子太饿。。。

男孩见张曦仑醒了，立刻把一碗粥递给坐在床边的周子舒，周子舒接过后，生硬地舀了一匙热粥，送到张曦仑嘴边又醒起太热会烫嘴，连忙又吹几下再倒进张曦仑的口中。男孩看着觉得有趣就无声地笑了一下，然后轻轻拉一拉温客行的衣袖。

「怎么了？」温客行不明其言，又想起他不说话，但知道这小子心里只有一件事，问道「刘升还没有醒过来吗？」

男孩忧心的点头。

温客行见张曦仑已经可以自己坐起来吃粥，给了周子舒一个眼神就跟住男孩去看刘升。

刘升所在的房间要比张曦仑的华丽很多，墙上挂了几幅丹青，都是刘梦瑶的倩影，床的对面更有一张很「雄伟」的梳妆台，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色号齐全，当中也混有一瓶瓶易容专用的材料。最令人惊叹的是那片明镜，这个尺寸的青铜镜已经十分奢侈，这块明镜更是贡品级的水银镜，倒影清晰细致，可反射几丈以外的景色。

温客行坐到床边替刘升把脉，惊觉脉象紊乱，内息有逆行之象。温客行不解，明明已经为他清理了伤口，又用了解毒散，以他的体质理应很快便会醒来，为何如今竟有恶化之象？

突然刘升眉头一皱，一口黑血吐在床边，温客行立即让男孩帮忙把他拉起，扶住他坐直身子，他一手把刘升的衣服扯开，男孩吓得闭上眼睛，手一松，刘升就无力地向后仰。

「扶好！」温客行命令着男孩「想救他便把他扶好！」

男孩只好硬住头皮照做。温客行一手扶着刘升的肩膊，一手把掌心贴在他的胸口上，把真气传到他体内帮他梳理经脉。

「他可有隐疾？」温客行尝试问男孩，男孩见到奄奄一息的刘升害怕得泪流满面，不停摇头。

「没有还是不知道？！」救人要紧，温客行加重了语气，但只令男孩更害怕。。。

「那他可曾经中过什么毒？」温客行即管放轻声线再问，男孩摇头。

温客行知道男孩不会回答到什么话来，所以也不继续问了。温客行把掌心由他的胸口移到胃部，尝试找出令他血气逆流的原因，未等他开始排查原因，刘升就一手捉住温客行贴在他胃部的手，又向床边吐了一口黑血。温客行知道刘升醒了，由于他的手腕受了伤不能对掌，就把他的手复在自己的另一只手上，然后继续传输真气。

至少刘升是醒了过来，他顺着温客行的真气，也开始自行调整内息，温客行感觉到刘升的血气开始顺畅起来。此时，刘升突然加速内息运转，五脏六腑一个激灵，汹涌翻腾，逼得温客行加强真气输出才能稳定他的心脉。

「你疯了？！」温客行对于他这种自杀行为非常费解。

「继。。。续。。。」刘升断断续续地要求温客行继续以这个强度传输真气。他们两个都明白现在他的经脉已经十分脆弱，再继续恐怕他会经脉尽断而死，但刘升用尽最后的力气用痛苦的眼神望住温客行。

虽然温客行认为刘升这个人十分可恶，又狂妄自大，根本不把生命作一回事，但仿佛又会从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一个像少年温客行的人是不可能自杀的，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必然有一定把握，所以温客行应了他，给他最后一道气。

刘升受了这一道强劲的真气，痛苦地叫了一声，然后他推开温客行直接趴在床边，不停吐血，整个床沿地板都是又黑又黏稠的血浆。刘升挂在床边好一阵子，血吐尽了，他整个人虚脱无力，温客行一手把他揪起放在臂弯中，免得他滚下床跌到血泊里。温客行又替他把了个脉，除了虚弱一点之外，大致平稳，看来已经渡过最危险的时期了。

「谢了。。。」刘升合上眼前用最后一口气给温客行道谢，并露出一个罕见的真诚的微笑。

此时周子舒刚好来找温客行，一打开门就见到刘升满脸满身是血，男孩又不停地哭，加上地上可怕的血量，令他瞳孔收缩了一下。

「阿絮，你来得正好。」温客行露出久违了的疲态。

「发生了什么事？」周子舒小心走到床边，看见刘升满脸安祥「他。。。」

「他没事。」温客行额头都冒出汗来，慢慢把刘升平躺好然后小心下床「这兔崽子骗了我的真气，把他的新毒旧毒都逼了出来。」

周子舒扶住疲累的温客行，看着面色渐好的刘升，忽然觉得好笑，看来刘升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男孩用一早已经准备好的清水，红着脸为刘升拭擦身体，温客行非礼勿视，拉住周子舒就回到张曦仑那边。

张曦仑精神饱满，正在伸展筋骨，见周子舒回来便立刻乖巧地拱手行礼。温客行见到桌上三只大空碗，心想这小子吃饱后果然不同，现在健健康康的模样，阿絮也不用再担心，实在太好！

「这位一定就是温恩公，请受曦仑一拜以谢救命之恩。」张曦仑跪在地上，给温客行行了一个很正式的谢礼。

「起来吧。」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温客行已经把当年的张成岭与眼前的张曦仑重叠。

张曦仑并不认得他们就是在长明山救他的神仙，所以周子舒也没有提起。原来当日他在小屋是被赶来支援他的大师兄带走的，回到四季山庄后他跟其他人说是长明山的神仙救了他，把他安顿在小屋，但根本没有人相信，所以他也以为自己是做梦。直到前天，张曦仑负责为山庄添置制造机关的材料时突然被掳走，他一直被下药处于昏迷状态，所以对整个事件发生过程一点印象也没有，只靠周子舒方才的阐述才得知个大概。

张曦仑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奇葩，首先对于第一次见面的周子舒的陈述没有一丝怀疑，是绝对的完全相信。他也从未关心过自己身在何处，随着周子舒一句一句的套话，他竟然把整个四季山庄的现况，甚至人物关系都说了一遍。周子舒因此得知他爹张念舒受了伤，现在在山庄内休养，所以对外声称闭关中。这些事实如果俾有心人传开去，将会对四季山庄极为不利，所周子舒也再三叮嘱张曦仑不要随便把实况告诉别人。

温客行坐在一旁，用接近痴迷的眼神观赏周子舒教导张曦仑，原来自己不自不觉间也开始怀念曾经的日子，曾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