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倾寒

第9章 怀疑

翎歌经过一番与噩梦的纠缠，终于有了些意识。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拂去滴滴清泪，温润的嗓音低低呼唤着她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翎歌终于挣扎出了梦境，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大汗淋漓。

“你可醒了，刚才你那样子真是吓我一跳。刚刚将翎歌唤醒的男子递给了翎歌一杯茶。

翎歌愣在原地很久，等她慢慢适应眼前的环境之后，目光转向了对面的男子。

“师兄，是你啊，你这随便进女孩子家闺房的臭毛病真该改改了。翎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缓过气来，接过秋逸递给自己的茶，也没忘记打趣他。

是的，这个人，是秋逸，自己的师兄，一路以来对她最亲，也最不嘴下留情的人。

就比如此刻，面对可以用狼狈来形容的翎歌，他除了行动上关心几句之外，并没有多少安慰，反而是在听到翎歌的打趣之后，他丝毫不留情地回了过去：“师妹你这可就不厚道了，我是关心你才闯进来的，你这倒还怪起我来了。秋逸说完还不忘“啪地一下敲在翎歌的额头，半分情面不留，故作不满状。

“我睡觉睡得好好的，要你关心？翎歌却是不以为然，忽然就和他杠上了。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会觉得刚刚那一切都只是梦，心里也才安定几分。

“你还真不识好歹了你，我要是知道你睡觉鬼吼鬼叫也是正常情况，我才懒得进来，你不知道你每次这样的时候有多……秋逸猛然顿住了话头，眼珠不自在地转到其他地方。

翎歌用一脸疑惑的眼神看着秋逸，显然是在等着他接下去的话。

秋逸却是在看清楚翎歌眼里清晰的疑惑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猛然顿住话头。

翎歌见秋逸那做贼心虚的样子，本意是要等着他看看他具体要说干什么的，但是等了半天，也就只见着他一脸无辜地四处看。

她知道，这是秋逸不想多说的意思。

“不过做了个噩梦罢了，又不是头一回，你那么紧张做什么？翎歌收回目光，幽幽地叹了口气，把额头的虚汗用袖子擦了擦。

谁知秋逸的脸色却变了，少见地没有再跟翎歌争论，又很自然地给翎歌添了一盏茶：“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应该好好休息，别老折腾，不然你这老是打断我闭关，你又顶不了用，要真出点什么事，你要师门的人怎么办？

翎歌专注地喝着水，也没有搭腔。

秋逸眼神不自然地偷偷往翎歌脸上瞄，像是在确认什么一般，看了很久也没看出什么，最后还是忍不住发问：“你现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吧？

“没有，怎么？翎歌回答完之后，余光还是能感受到秋逸时不时投来的目光，眉头不由得皱起：“我说大师兄，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没……没什么……那个，师妹啊，你好好吃药，记得要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今天还有事，那就先走了啊……秋逸话说得极其不自然，见翎歌还要问，赶紧转移了话题，整个人已经朝着门口走了大半。

翎歌明显感觉到了秋逸的不正常，但是她也没有刨根究底，只是盯着案上还来不及收拾的空药碗，思忖片刻之后，随即换上了笑脸，盯着秋逸还没有走远的后背：“师兄，我们好久没聚聚了，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后院的凉亭里聚聚吧。

“好，我先过去，师妹你随意，随意。秋逸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现有些失常了，让她这冰雪聪明的师妹有了怀疑，立马知道自己又犯了错，也没细想翎歌话里的意思，迫不及待就溜了出去。

翎歌没再理会溜之大吉的秋逸，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自己所在的苍昊阁，眉头紧锁。

她有些想要回想梦里的场景，这时候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竟是一点儿完整的画面也想不起来，只剩下了心有余悸的不安和那些令她窒息的心慌。

不过她能确定的是，秋逸一直以来都在清旋山闭关，平常就算是山门着火了也不一定能够把他从闭关的屋子里拎出来，这样的一个人，现却出现在这里，那就说明，一定是自己的身体出了状况。

这些年以来，秋逸不止一次来给她送过药，但是每次他都是匆匆来，让她吃下药就走，从来都不会多问什么，最多就是对自己毒舌几句，可是这一次，他不但没跟自己斗嘴，而且还多次询问自己的身体情况，从说话的语气来看，他守在这里的时间只多不少，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翎歌猜测，她的身体情况肯定有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状况，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她想要弄清楚原因，她一点都不喜欢那这种未知的感觉。

翎歌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暗暗下了决心，把自己收拾妥当，去了凉亭。

可惜，她在那里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落下，却连秋逸的影子都没见到，她有些无语。

她只不过想问清楚，她身体里师父所谓的天生带来的病到底是么罢了，有什么可躲的？

翎歌皱着眉头仔细思索这其中的关联，还没有任何思绪的时候，一件宽大的衣袍就这么披在了自己身上。

她转过头，落入凌清影略显苍白的脸。

“身体还不好，怎么还乱跑？凌清影趁势将翎歌拥在胸前，关切的语气就萦绕在翎歌耳边。

翎歌身体有些僵硬，还有些微微的抗拒。

“翎儿，别动。翎歌嗓音暗哑：“让我抱会儿。

翎歌身体僵硬得更厉害，却是一言不发，刚想挣脱，可身后的人抱得更紧：“翎儿，对不起，让你受苦了，如果我早点找到你，你就不用受那么多委屈了，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让你再受一点伤害。

近乎哀求的语气让翎歌停止了挣扎，她深吸了一口气：“我想我们现在都需要冷静，你回去吧。

说完，她试图挣开，可凌清影的手握得很紧，翎歌身体本来就还没有恢复，再加上此时本来就不想见到凌清影，一时又挣不开，内心的烦躁被激发出来，用力一推，却是把人给推了出去。

这是翎歌没想到的，等她回头的时候，就只见凌清影已经退开了几步，一手捂着唇角，低低地咳嗽起来，脸色也更加苍白。

见她看过来，竟是放下手，带着苍白的笑看着她：“翎儿，你放心，我只是想见你，你别推开我好不好？

“清影，现在，我还没想清楚如何面对你，所以，我们暂时就别见面了吧。

“咳……咳咳……

凌清影竟是激烈地咳嗽起来，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夫人，您别怪将军，虽然将军没能及时找到您，但是他一刻也没有停止找您，而且这次为帮您治伤，已经损伤了心脉，还不眠不休地照顾了您三天三夜，要不是有军务，将军是绝对不会离开您半步的，现在已经很虚弱了，您能不能……

青墨这几天是一直跟在凌清影身边的，他完全知道凌清影每次的挣扎与不安，以及对翎歌的重视，但是这些翎歌似乎并不知情，他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依未经凌清影允许，便把内心的话说了出来。

只是他并不知道，他以为翎歌生凌清影的气，只是因为这一次迟到的搜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就凭青墨，他真想不到更多。

翎歌盯着凌清影已经咳得发红的脸，得知凌清影对自己的付出，心里有些不解，也有些释怀。

是啊，再怎么说，眼前这个人，是自己付出真心深爱的，也是自己孩子的父亲，也愿意为自己付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原谅他，至少，目前来说她做不到，但这几个月一直梗在心底的刺，似乎已经嵌入血肉，结了痂，突然就不疼了。

此时，凉亭的风已经多了凉意，凌清影也终于停止了咳嗽，一只手就这么拉住了翎歌的衣袖。

“翎儿，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再想想依依。

此时的凌清影，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几乎可以说是在乞求，翎歌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了。

翎歌陷入凌清影深沉的眼眸，几乎迷失。

她再也硬不起心肠，她不可否认，如果现在就放手，她是真的舍不得，她能理解凌清影的那些苦衷，也不能原谅他的一些决定，但是毕竟最难割舍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比如她对凌清影的感情。

“回去休息吧。翎歌从凌清影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就要挪到她的脸上之前，再一次开口：“走吧。

凌清影就这么一路随着翎歌，倒像个听话的孩子，一路回到了苍昊阁。

他安安静静地在翎歌的眼神之下乖乖地躺下，幽怨地看着翎歌走远的背影。

第二天，翎歌成功地堵住了再一次想逃走的秋逸：“大师兄，想清楚了再说话！翎歌指了指手里明晃晃的银针：“你知道我的医术，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下手没有轻重！

秋逸看着那根能够让用尽酷刑都不开口的死士开口的银针，很是头疼：“师妹，你不要冲动，我跟你说的句句属实，你不信，你去问师父……啊……师妹，你到底想知道什么！秋逸眼睁睁看着翎歌把针扎在令他想死的位置上。

“我要知道我十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我这病，到底是怎么得的？最不济，你得告诉我，你每次给我准备的药是什么？

“不是跟你说了吗？是师父专门配置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你只要发病，就得是它，其他的药物，只能压制一时……啊……哈……哈哈……啊……师……师妹，我只知道这些……

翎歌沮丧地发现，大师兄是铁了心不想告诉她，一天下来，她看着平时最注重形象的师兄在她面前又哭又笑，满地打滚，狼狈不堪，终究，还是一句也没有透露。

可越是这样，她越知道这里面的事情不简单。

日落了，夕阳把一切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很长，在凌府那个几乎没有人会踏足的凉亭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秋逸软趴趴跌在石桌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大口地喘着气，一脸气愤地盯着翎歌。

翎歌对此却没有丝毫在意，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看着远方的碧空：“看来，我得回一趟青旋山了！

只是这事，还得从长计议，这么久没回来，很多事情都要着手处理，她目前还真没有机会就这么出去。

翎歌站在夕阳里，整个人显得很是落寞，秋逸看着她的背影，有些不忍，也怕翎歌再来一轮。

于是等他稍微有些力气之后，毫不犹豫地，一秒不耽搁地，以最快的速度从翎歌眼前踏着房顶逃了。

翎歌嘴角一抽，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并没有在意。

经过这些事情，她知道自己正陷入迷雾之中，想要看清楚真相，她就得回去，就得重新考虑之后的事情。

不过，看着远处踏着夕阳的余晖向自己走来的人，她内心逐渐柔软起来，虽然她觉得自己这样所谓的大度，理智上告诉她是不行的。

可她的情感战胜了理智，收起了一切情绪，换上笑脸，向着凌清影走了过去。

凌清影嘴角带笑，在翎歌走近的那一刻，就已经把人拥进了怀里，脸上的喜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扩大。

在翎歌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一根质地绝佳的白玉簪簪进了翎歌未着朱钗的发间，柔声在翎歌的耳边轻喃：“翎儿，这是我专门请人帮你打造的，很衬你。

翎歌从他怀里直起身，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我猜一定很好看。

凌清影一笑，再一次把她拥进怀里，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彼此依靠着，在夕阳的余晖映衬下，更显缱绻。

日子似乎就这么美好地流逝着。

一切都是岁月静好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