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岁月里的勇敢

第12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一条瘸腿的土狗，在路边垃圾桶旁的一袋垃圾里刨食，今晚有些幸运，找到半个肉包子，几根骨头，虽然没有肉。

找了半天，总算是寻到今晚第一餐，它眼神虔诚，舔了舔那半个肉包子，似乎是对食物的尊重。

突然间，土狗感受到了威胁，转头看向街道另一边，有个人蹲在那里盯着自己看。

它眼里充满了恐惧，看了一眼自己的左后腿，然后狼吞虎咽，吃完那半个肉包子，不敢停留，瘸着腿跑开了那个人的视野。

心灰意冷的江余枫红着眼睛，但已经哭不出来了。

少年的诗酒青春气，变成了怨妇的唉声叹气。

领克03碾压着路面驶向远方，带走了一个姑娘，江余枫以为属于自己的姑娘。

少年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被现实碾压的稀碎，就像刨食的流浪狗，苟延残喘，在感情里刨着人家吃剩的食物残渣。

江余枫失魂落魄，那些来时的愿望被震碎了，随后化作尘埃，被冷风吹向远方，不知所踪。

像孤魂野鬼般的少年突然想喝酒，他走路轻飘飘的，飘进了青年公寓旁的烧烤店。

老板热情地跟江余枫打招呼：“小伙子，晚上好呀，要吃点什么？

江余枫笑道：“就想喝酒。

烧烤店不是很大，名字叫做香飘飘，里面有五张桌子，只有一张空着。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

靠近门口的桌子，坐有一对情侣，男孩一头黄发，穿着红蓝双拼外套配破洞牛仔裤，脚踩一双帆布鞋，裤脚卷起来，露出脚踝。

这番风景，江余枫好久没有看过了，初中时，除了没有染过头发，不上学时，也是这样的穿搭。

当时只觉最潇洒，大街谁人不识君？主打的就是个风流倜傥，那滋味怎个爽字了得？

时过境迁，江余枫现在的审美比当年略逊一筹。

黄发小伙嘴里叼着烟，眼神飘飘，觉得烟有些呛人，但眯着眼睛，尽可能表现出享受的感觉，不想让坐在对面的红发女孩察觉自己不熟练。

小伙刚刚出社会，头发也是今天才染的，红发女孩同样如此。

黄发小伙抖了抖烟灰，拿起啤酒与红发女孩碰瓶，两人喝了一口。

男孩看着女孩，壮志豪情地说：

“我以浊酒敬娘子，广东厂里暖被子。

红发女孩笑含“春风，眼有“银河，很默契地对上一句：

“我愿余生伴君子，床上角落润小子。

男孩眼里透着飘忽不定的坚定：“小美，以后我养你。

“好！，女孩回答道。

男孩问：“吹吗？

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人多呢，我不敢。

……

男孩嘴角有些抽搐：

“我说的是啤酒，想什么呢？

女孩有些尴尬但不多，坏笑道：“就是想多了，你能怎么样？

男孩一腔热血：“你等着！回去收拾你。

这是他们出社会的一顿洗尘酒，洗去少年书生气，染上风流社会气。

江余枫点完酒水和串串，路过这对有趣的人，听到了他们的誓言，觉得挺有意思的。

现在的精神小伙都这么有才华了吗？

来到最里面的桌子，江余枫颓然坐下，看着周围那些人，感受着人间烟火，试图寻求一丝温暖的画面，安慰滴血的心。

除去洗尘的精神情侣，一对三十来岁的男人女人高兴的聊着天，看样子像是一对夫妻。

一个中年模样的男人独自喝着闷酒，长相老实，衬衫旧旧的，满脸沧桑之色，眼睛里写满了故事，悄悄流着眼泪。

看着中年男人，江余枫感觉同病相怜，今晚不止一个伤心人。

另外还有一桌，坐着三个人，两男一女，一个男人满嘴荤段子，他是懂开车的，不对，开的还是火车！

女人喝的晕乎乎的，感觉身体燥热，一语惊醒梦中人，有些病娇地呢喃：“好想啊！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然后一左一右扶着女人走了，上了车，急匆匆开走了。

老板端着一碗蛋炒饭，来到喝闷酒的男人桌前，眼里有安慰之色。

“大男人哭成这样，肯定遇到了不小的事情。

“兄弟，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事情，但不能光喝酒，身体遭不住，请你吃碗蛋炒饭，振作起来，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炒饭，中年男人抬起胳膊擦了擦眼睛，看着烧烤店老板，说了声谢谢。

老板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说了声加油。

送完炒饭，老板转身离去，继续忙手头事。

中年男人放下酒杯，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大口大口吃着炒饭。

深夜买醉的人，不睡觉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在孤独的夜，无声无息的崩溃着。

陌生人，我不知道你的故事，但我祝愿你快点好起来，生活还要继续呀。

哭着吃过饭的人是可以挺过去的，吃完这碗饭，就向风里去，就往雨里闯，总会雨过天晴见彩虹。

江余枫的隔壁桌，长相老实的男人跟长相美艳的女人介绍着自己名字的来历。

“我妈生我的时候，倾盆大雨，泥瓦房有三处漏水漏的严重，父亲想起一个说法，唯有活水来，很吉利，于是我的名字就和水攀上了关系，所以，我叫余三水。

女人认真听着，看着眼前男人，她心里很安稳，露出温暖笑容，经历了好多事情，看过好多男人，自己的心该从江湖收回来了，是时候该好好过日子了。

余三水心里暖洋洋的，女人长得漂亮，一点都不嫌弃自己，这是他今年第二次相亲，与眼前女人认识了好几天了。

生活里总有意难平，总有一个灵魂拯救着另一个灵魂。

他们决定今年秋天结婚，彩礼十八万八，要在香格里拉拍婚纱照。

老板上酒，一瓶江小白，一瓶杨梅酒，以及江余枫点的串串，十二串韭菜，肉很少。

“小伙子，你年纪轻轻的，喝什么闷酒？这么点年纪，能遇见啥大事？悠着点，不然我可是要赶人的。

老板语重心长地跟江余枫说。

江余枫点了点头，说：“我会悠着点的，老板放心就好，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老板点点头，走时拍了拍他的后背。

江余枫，倒了一杯江小白，喝了一大口，喉咙传来灼烧感，然后是胃。

江余枫病恹恹呢喃着：

“酒苦，酒苦，人命苦。情人，情人，没这人。滚吧！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呢？

酒水像是化作泪水，悄无声息地落下。

少年对酒忆愁苦，韭菜抚慰身子骨。

现在是2023年2月8日01：30。

一辆黑色奥迪A4L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个穿着黑色阿迪达斯运动服的老人。

头发花白，花甲模样，皱纹里全是故事，眼神里透着智慧，背有些驼，气色不太好，有些病态。

老人提着一个保温杯，背着手，走进香飘飘烧烤店。

开了好久的车，总算来到了本次旅途的第一站，麒麟水乡。

感受着烧烤店的人间烟火气，老人笑容温醇，像一杯老酒，香远百里。

老人除夕刚满六十岁，他要去远方看望一位老朋友，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老板微笑着迎接这位老人，“老人家，要吃点什么？

老人嗓音醇厚：

“一碗炒粉就好，能不能帮我接杯热水，方便吃药。

老板点头道：

“好嘞，您先坐，稍等一会儿，我很快就好。

老板先给老人接了水，双手递给老人后，去忙了。

老人看着烧烤店里的客人，人间各色，我们萍水相逢。

当老人看向角落里的那个小伙子，面露喜色，回忆涌现，伴随着两句诗。

且看桥头人欢颜，落日余晖天际边。

少年心绪云霄外，不识人间盐米柴。

老人见过江余枫。

只是有些疑惑，今天的少年为何如此狼狈？

老人与玉溪师范学院有合作，有一次去学校里办讲座，开始前的一天晚上，老人在学校里晃悠，看到一个教室在办读书分享会，老人也喜欢读书，于是想看看现在的年轻人读些什么书？

刚进去就是角落里那个喝闷酒的小伙子意气风发的分享，少年书生气，莫过于此。

老人还录下江余枫的几个高光时刻，正是那两句诗的朗诵画面。

这两句诗美极了，老人还发了朋友圈。

让老人遗憾的是，忘了加江余枫的微信。

天下无巧不成书，今天又遇见了，好事，好事啊。

自从老人进门起，江余枫便看到了老人，心里很敬佩，这是生物界的学术牛人啊。

感觉老前辈今天的气色比初见时差好多。

老人去年来到自己学校办讲座，还与自己学院有合作，江余枫怎会不记得？

那天学院要求自己年级的全部学生看老人的线上讲座。

这老头儿不仅学术厉害，而且文学功底不错，谈吐幽默，老人也会写一些优美的句子，让江余枫不得不崇拜。

那晚，江余枫看完老人的讲座，心里很舒服，是个人物。

可惜自己只是个小角色，实在有些不好意思面对，打招呼都不太敢，自己现在这个德行，人家愿意搭理？

再说了，人家又不认识自己，不过……要是认识的话，善，大善。

对于这么一个有趣的老头儿，江余枫很想鼓起勇气去跟老人说，自己看过他的讲座，很喜欢，自己是玉溪师范学院的学生。

但转头一想，会不会因此丢了学校的脸？

自己大半夜不睡觉，来到烧烤店买醉，刚刚还被人伤害了。

有辱斯文也！

江余枫将想法丢进酒杯，喝进肚子，不再奢望，继续伤心，悄悄掉眼泪，用酒精麻痹自己。

有时候，有些事情就是来的突然，就像江余枫突然被伤害一样。

江余枫有些慌。

只见老人径直走向江余枫，站在他旁边，看着他喝酒，问：

“小伙子，你是不是玉溪师范学院的学生？

说完，老人从旁边提来凳子，坐在江余枫对方。

江余枫受宠若惊，赶紧抬起胳膊擦眼泪，我们学校的学生脸上都有字？

面对长辈，江余枫不想撒谎，点了点头。

老人满脸笑意，有些开玩笑地说：“我见过你信不信？

见过我？

这不实际！

见江余枫一脸疑惑，老人只好拿出证据，当晚读书分享会拍的视频。

江余枫不敢相信，老人居然看过自己的现场，还喜欢自己写的东西？

太不可思议了。

老人有些不解，问：“遇见什么事情了吗？要一个人喝闷酒。

江余枫说：“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一时半会儿讲不清楚。

老人吹着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吹着气，语气带着安慰：“没事，我愿意听，好久没有听过年轻人讲故事了，有酒有故事，很好。

江余枫不愿隐瞒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于是讲起了自己的经历，讲了好多好多。

老人今晚想喝点酒，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当年也这么勇，年轻真好。

一老一少，一个讲故事，一个听故事，对饮两人。

年轻人边说边自哀自怨，悲伤不已。

老人看得出来，江余枫的少年心气，被磨得差不多了，眼神里充满了不自信。

老人有些心疼。

仗剑走天涯，品酒看风景，这两句话现在和江余枫一点也不沾边。

原来，少年心气消失的如此之快，曾经的自己也不例外。

能否找回来呢？

老人想着医生说的话，想着远方的老友，又看了眼死气沉沉的少年，心里自问：

“我能做点什么呢？

“此次旅行，一个人会不会太过孤独，一个人的自驾游是否撑得到与老朋友见面那天？

老人做了一个决定，想请少年为自己写一首诗，关于旅程的全过程。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即是天注定。